第十七章 安静的课堂
肖落落跟杨严冰的故事并没有什么跌宕起伏。 两人高中三年都是前后座,肖落落在前,杨严冰在后。他们的性格很搭,又常常交流。高中毕业,杨严冰对她表白了,她同意,便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被所有朋友祝福的故事,仅此而已。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在肖落落看杨严冰打球的日子里,她看到了她。 边文文,另一个班的女生。或许边文文来球场看杨严冰的时间比自己还早。 别问为什么球场上那么多人,肖落落是如何确定她就是来看老杨的,问就是女人的直觉,且是最准的那方面。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肖落落。因为她总是站在杨严冰能看到的地方,而她却总在杨严冰打球结束之前就已经离开。 所以他们的故事里,一直都没有她。 但今天不同,当她看到边文文拿着篮球站在筐下的时候,她的直觉开始蠢蠢欲动。 于是在没有得到边文文回答后,她果断选择了进一步出击:“他是你男朋友吗?居然还是老杨的室友哎,挺巧的。” 边文文没有想回答的迹象。 “哎,你男朋友真好啊,你看他衣服都没脏。你看看我家老杨,搁那蹦来蹦去的跟个猴一样,又得帮他洗衣服了。。” 肖落落这话非常写实。童乐整场的动作只有,拿球,投球,捡球,递球。 他从不运球,也不传球,偶尔跳起来接球,但决不抱球,甚至都不跑,全程在走路。 反观杨严冰,没事就交替运个球,明明没有人对抗,却非要来几次转身跳投,该拿篮板时也要先尝试一下补篮再拿。当然,他这才是球场常见,童乐异样得突出。 “看看看看,看你男朋友,投得真准啊。啧,你看我家老杨怎么球还没进呢先摆poss,你看他那样。。” “他不是我男朋友。”边文文回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啊?”肖落落转头,笑眯眯的表情没变,只是盯着边文文。 “他不是我男朋友,”边文文摇了摇头,“我先回去了。” 转身便走了。 正在场上专注于投篮的童乐丝毫没注意到这边,杨严冰回头时却看见了,于是立刻打断了童乐投篮的动作道:“哎哎,你那妹子走了。” 童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瞄准,投篮! 空心入筐! 在杨严冰的注视下,他跑去捡球,走到下一个定点,瞄准。。 “哎哎哎!”杨严冰跑上去挡住他的视野,“咋还投呢?人走了,走了!” 童乐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实有点晚了,该走了。” “嘶,你去送送人家啊,你怎么。。” “你帮我送吧。”童乐说完这句话就继续投篮去了。 杨严冰当然不可能真的去送人家回寝,这一晚上他的脑子里对童乐原本明晰立体的形象重新模糊了起来。 一夜无话。 次日。 张一诚是被室友叫起来的。 昨天原定的码字计划并没有被搁置,甚至因为他莫名的好状态,他一直写到凌晨三点都没有停笔。 关电脑躺下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便被困意淹没。 结果早上八点有课。 “能不能请假啊?”张一诚从被窝里探了个头出来。 “什么假?病假?你生病了?你确定你能搞到医生开的证明就行。”汤烁北头也不回地说道。 张一诚想了想,坚定地坐了起来。虽然这个动作所耗费的体力差点把他劝回床上,但他还是挺住了。 医生的笔迹实在太难模仿了,他不想冒这个险。 今天张一诚的心态发生了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 大多数男孩其实都是这样,有些话在没说出口以前,心思便一直不肯泄露。 可一旦说出口了,整个心态都会有所不同。 即便他说出口的人并非是那句话语中的对象。 今天,张一诚便主动跟简影打了招呼。可出乎意料的是简影的反应。。 “早上好啊。” “不太好。” 张一诚卡壳了,转头看了眼简影,对方略有发黄的脸色和隐隐浮现的黑眼圈明确告诉他,这“不太好”三个字可不是客套。 “呃。。没睡好?昨晚熬夜码字了?” 这就是身为直男的张一诚经验不足的地方了,这种时刻问原因没有任何意义,说“我这还有一罐咖啡”或者“跟我到后排坐吧,可以悄悄眯一会。”就要有用得多。 但他真的不会。 可简影会。 “你坐哪?”简影直接忽略了他刚刚的问题。 “我坐后面啊。” “抬我过去。” “啊?” “扶也行,反正赶紧给我弄过去。” “哦。” 上课十分钟。 在老师亲切醇厚的声音攻势下,简影的眼皮不堪重负,被困意成功诺曼底登陆。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张一诚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块重物。 首先是发香。 女孩子身上的任何味道,张一诚都不曾闻过。上次图书馆的乌龙事件中,简影身上淡淡的香气就是他对这个概念的全部了解了。 如果说那次是朦胧的美,那这次便是震撼的美。 没错,用震撼这个词来描写张一诚此时的心理毫不为过,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缺失。 老师的话,黑板上的字,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身边的女孩吸引住了。 不仅仅是发香,从张一诚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阳光落在简影的鼻尖上,调皮的光点落在她的小小鼻尖上赖着不走,上面有纤细的影子——是她的睫毛。 简影的睫毛长且翘,在她合眼之后便如含羞草收敛了张扬,安安静静的煞是可爱。 他并没有注意到,专注于观察简影的自己已经跟她的脸靠得很近了。 他的鼻息终究还是吹到了安逸的睫毛,让小憩的简影察觉到了。 但她没有睁眼,甚至连姿势都懒得调整。只是用手拍了拍张一诚的大腿,嘴里嘟囔着:“你别动,我就眯一下,一小下。。” 幸亏这是一堂大课。 四个班级共同上课的教室,最后一排距离讲台有着让人安心的长度。 老师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小小旖旎。这让张一诚得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安逸的小空间,以及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他的室友们。 张一诚保证,上次他看见这种“如狼似虎”的眼神还是那次客车旅行中他撞破一个小团伙盗窃行为的时候。
而他三位室友的眼神更胜一筹! 最凶的便是汤烁北。 “咱回寝室要不要干他一炮?”汤烁北跟杨严冰小声密谋。 “怎个见地?”杨严冰乐呵呵问道。 “这老小子不老实啊,之前跟咱说他没有的事儿,现在直接给咱秀恩爱了。你说咱们要是不压一压这小子的气焰,回头还不得在寝室里自立山头儿了?” “嗯,你说得对。”杨严冰缓缓点头,“那依汤大哥高见,当如何行事?” “要我说,咱就回去成立一个单身者联盟,先整个下马威,就在门口给他挂个横幅:有对象者与狗不得入内。。”说着说着,汤烁北卡壳了,他盯着笑呵呵的杨严冰道,“我才想起来,你他娘的也是个内鬼啊!” “别啊汤大哥,小弟我虽然先行一步,但我跟你们的心永远都在一块,这好事可不能不带我啊。” 但是遭遇了二次打击的汤烁北直接就蔫了,把目光投向他现在所认为的唯一战友——童乐。 童乐表情认真,看着他说道:“法律的定义是统治者的意志体现,若你想在寝室内定制法律,首先要成为寝室的统治者,你想通过什么方式竞选这个位置?” 焯! 我一单身狗我竞选个屁统治者! 单身者联盟计划胎死腹中,发起者汤烁北陷入到对自己的怀疑当中。 视角回到最后一排。 张一诚其实并不关心他的室友们究竟在研究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简影到底在研究什么。 问好,坐下,靠过来,闭上眼。简影简简单单的四个动作,在张一诚的脑子里正逐渐生成一篇论文,研究的重点自然是靠过来这一环节。 她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呢! 记得在某本书里看过,女孩对你卸下防备,背后的意义可能代表着两个极端:一,对你有很强的信任。二,把你当成完全无害的对象。 这俩方向可是将会在日后把他引向完全不同的身份。 他很纠结,所谓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就是如此。 然而以他可怜的经验来看,他根本不懂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那么,简影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自然的呢? 简影一直有个毛病,说是毛病也不尽然,应该说是技能。 她在写小说的时候会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这种投入并不是喊口号中的“全力投入”,而是抛开形式而言的一种状态。 在她投入到写作状态时,她会戴上耳塞,围上床帷,隔绝一切可能打扰到她的因素,脑中只剩下创作。这种状态会给与她极高的写作效率和极敏感的思维运转能力。 同样,弊端就是会快速消耗体力和精神状态。 以前利用假期时间进行创作,她都是写三小时睡三小时。而昨晚她写了五小时,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这让被室友强行拉起来的她只是表面看起来清醒了而已。 用剩余最后的体力来到教室后,“任务完成”的指令由大脑发出,沿着全身的神经飞快传递,绷紧的弦松开,无尽的疲劳感汹涌而来。 于是她想要找到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靠过去的那一刻,她都忘了身边的人是谁。大脑给她最后的反应是。。 靠过去,闭上眼,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