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潮汐神殿（中）
萨迦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他迅速翻身爬起来，伸手抓住炎剑的剑柄。 武器还在，萨迦松了一口气，他弯腰捡起地上打磨了一半的鲸鲨骨，看来自己昨晚不小心睡着了啊。 火堆中的火焰已经熄灭，而霜牙依旧趴在地上熟睡，嘴角淌出的口水流成了河，估计在想好吃的。 萨迦没忍心叫醒霜牙，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爬上山坡。 在潮汐神殿的方向，清晨的雾气浓重，神殿笼罩在雾气中，只能看见模糊的殿檐的形状。 啧！萨迦砸了下舌，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和他梦中的场景一样。 “巴顿......巴顿亲王？” 萨迦轻声呼唤，他试着和巴顿取得联系。面对未知的情况，萨迦突然觉得很需要巴顿丰富的经验作为指引。 但巴顿仍旧没和他说话，萨迦没办法，他只好又折回自己的小营地。拍了拍霜牙的脑袋。 “呜”霜牙呜咽一声，睁开了眼睛，身子却赖着不动。 “唉，好吧”萨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要是累就接着睡吧，我要去神殿了，你在这等我，如果......” 萨迦迟疑了一下，他把脑门贴在霜牙头上，开始用生命之灵作为媒介和霜牙沟通：“如果我到晚上还没回来，你自己飞走吧，越远越好。” “嗷”霜牙张了张嘴，眼神清澈地望着萨迦。 “我就当你听懂了啊！”萨迦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霜牙，他起身背上背包，准备好武器和鲸鲨骨，出发向潮汐神殿走去。 没走几步，萨迦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他一回头，发现霜牙亦步亦趋地正跟在他身后。 “回去！”萨迦呵斥道“我不在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你就拼命跑就行了，懂吗！” “呜呜”霜牙晃着脑袋，略带委屈地退回了山坡后。 “乖！”萨迦冲霜牙点点头，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就像桃瑞丝说过的，他已经不能单单为了自己而活。 萨迦越过山坡之后，立刻半蹲放低自己的重心，小心翼翼地向神殿的方向推进。淡黄色的雾气黏黏稠稠地笼罩在他身上，就连呼吸也不畅快。 萨迦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雾气也太浓了，似乎有点不自然。 萨迦不喜欢雾，可以说，所有的萨满都不太喜欢雾气。自然现象几乎都有元素与之对应，而雾却没有，雾的成分很复杂，不属于纯粹的元素。同样也没有相应的元素之灵存在，如果你想和一片雾交流，得到的只能是死寂， 好在萨迦已经靠近了潮汐神殿，神殿洁白的墙壁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萨迦转向神殿的正门，迈步走上白色珊瑚搭成的楼梯，他刻意只用脚尖着地，努力让自己的行动悄无声息。 鱼人的守卫者都是对震动和声波感知的高手，据说它们甚至能提前感知海底的地震，无论是在捕猎亦或者防御敌人的战斗中，强壮的鱼人守卫都是鱼人族的中坚力量。 而萨迦对自己的渗透技术并不是很有自信，他默默祈祷鱼人守卫们都在睡觉。 出乎意料的是，他一路上很顺利，没有鱼人守卫发现他，甚至连一只鱼人都没见到。 额，萨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难道鱼人真的一到白天就睡死过去，连个守卫都没有？ 他径直来到潮汐神殿的大门前，伸手拿出鲸鲨骨，刚想拍到门上。抬头却发现神殿两扇白色的巨门已经敞开，似乎正随时欢迎他进去。 不对劲！萨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 “搞什么鬼啊！”萨迦小声嘀咕，难道是巴顿的情报有误，神殿的大门本来就不会关闭。 萨迦紧皱着眉头，这个想法说不通，潮汐神殿是鱼人族的圣地，再怎么说也不能像酒馆一样任人出入。 萨迦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他不相信运气，更不相信天上能掉下馅饼。有太多的人为了眼前的小便宜把命搭上，萨迦不愿意成为又一个愚蠢的例子。 他伸手轻轻触碰龙鲸骨做成的大门，坚硬而细腻的手感传来。他又用指甲划了一下，没留下丝毫的痕迹，证明确实不是幻象。 “奇怪了......”萨迦硬着头皮往里走，他单手撑着其中一边的大门，生怕等他进入神殿之后，大门会突然关上。 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萨迦稳稳地站在了神殿里，他甚至还跺了跺脚，确定自己脚下的地面是真实的。 好吧，萨迦叹了口气，现在他彻底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哪怕最后证明的确是幻象，他也只能佩服施法者的高深功力。 潮汐神殿内部装饰华丽，贝壳和鱼骨铸成的支柱保留了材质最原本的颜色，五彩斑斓各不相同，俨然成了一座海洋生物陈列馆。墙壁上还挂着许多巨大的海螺壳，它们被鱼人守卫当作召集同伴或是警告危险的号角。 神殿中的雾气比外面要淡很多，萨迦却没心思仔细参观神殿，他想赶快找到神器不朽，就算真的是天上掉馅饼，萨迦也希望赶紧把它吃进肚子里，省得夜长梦多。 正对着萨迦的，是一条宽敞的走廊，两侧墙壁上装饰物应有尽有，洁白如雪的地面甚至可以当做镜子。萨迦不由得感叹鱼人族对神殿真的很用心，把粗糙的鱼骨磨成如此光滑的地板，想必得需要好几十年的功夫。 而在萨迦左侧，又一条相对阴暗的小过道，从萨迦现在的位置，并不能看清小过道的全貌，只能瞥见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充足，略微带着诡异的气氛。 萨迦为难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两条岔路，他当时并没找巴顿要地图，因为巴顿说过要随时和他保持联系，萨迦就懒得再多此一举，心想到时候让巴顿指路就好了。 现在看来，不带地图完全是个愚蠢的行为，怪不得巴顿，只能怪自己不长脑子。 哈，萨迦苦笑一声，心想阻挡自己前进的居然不是鱼人守卫，而是岔路，真是讽刺。 “呼！呼！”神庙外突然传来气流的扰动的声音，似乎是有翅膀的生物在飞行。 霜牙？萨迦疑惑地想，同时还带着丝丝愠怒。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它老实等着么！ 萨迦转身望向神庙外，他很警惕地用大门遮挡着身体，只露出眼睛观察情况。 随着翅膀扇动的响声更大，迷雾中渐渐显示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萨迦眯起眼睛，他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仅从轮廓来看，这不像是霜牙，霜牙应该会矮一点。 “呼！”又一下振翅，生物开始平展翅膀滑翔，它的高度骤降，直奔着潮汐神殿而来。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冲破了迷雾，身形随之显露出来。一身赤红色的鳞片，棱角分明的方形头部，最主要的是，前后一共四只龙爪。 啊！萨迦在心里惊呼一声，巨龙！而且和十年前的一样，是一只掌控生命力量的红龙！ 萨迦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几步，他倒不是害怕巨龙，经过几天和龙祖的相处。现在萨迦看见巨龙，甚至没有一丝的恐惧。他只是单纯的震惊，为什么会有一只巨龙来到这里！ 萨迦早就做好了遇到巨龙的准备，但是这也无法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眼前发生的事。一只单独的红龙飞到了鱼人族的潮汐神殿，而且还不偏不倚地选在了他来此取神器的时候。 红龙飞到神殿前，从容地落地，它用翅膀遮住身体。圣洁的光芒笼罩下来。 呃！萨迦顿觉双目几乎要被光芒刺瞎，他连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红龙已经不在神殿门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青年男人。 都说巨龙可以变化成凡人的模样，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时隔十年，红龙再次出现在萨迦面前时，却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萨迦上下打量着红龙变成的青年，他不是很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种族是人类。下身穿着棕色的七分短裤，上衣则是件白色衬衫，他长着黑色的短发，一张白净的脸显得俊朗极了。 虽然他平坦的胸膛已经表明了他是个男人，可萨迦也不得不承认，他在男人中要算是很帅的了。 萨迦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点自卑的感觉，他可完全和帅这个字不沾边，顶多算是不难看的类型。 “唉，我这是在干嘛！”萨迦猛晃了晃头，想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男人就应该用实力说话，而且我和巨龙比个什么劲啊！” 红龙变成的青年摇头晃脑地打量着潮汐神殿，还不时嘟囔几句龙语，可惜萨迦离得远，所以一句都没听清。 青年嘟囔了一会儿，迈步走上阶梯。 萨迦一阵慌乱，这只龙居然真的要进来！他仓皇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身后的大走廊宽敞明亮，也没有柜子或者箱子之类的东西，简直是一览无余。 没办法，萨迦一扭身，钻进了左边的阴暗过道。 他前脚刚钻进过道，青年已经走进了神殿中，萨迦偷偷窥探，发现红龙正惊讶地抬头看着大走廊，看样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萨迦舒了一口气，他回过头，正好撞上了一对大大的眼睛。 “呜噜！” 大走廊中的红龙青年听见了响动，他匆匆跑到小过道，看到了地上一只淡黄色鳞片的小鱼人正在打扫地板。 小鱼人只有青年膝盖的高度，它的四肢还带着璞，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占了身体的一小半，蓝色无邪的眸子正瞅着闯进来的青年。 鱼人族的起源向来众说纷纭，但就像“希姆摩尔人到底是巨魔和人类的祖先，还是巨魔和人类的混血”这种问题一样，每种说法似乎都很合理，所以无论怎样调查都不会产生定论。 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鱼人族并不是由同一种鱼进化而来的，无数个起源和祖先，无数的分支，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最终殊途同归，形成了现在的鱼人族。 鱼人族社会的等级制度森严，最上等的要算的是半人半鱼的鱼人，他们一般保留着鱼的下半身，在水中有不低的速度，而在陆地上则用腹部移动，和蛇的行动方式类似。这类鱼人由于拥有和智慧生物差不多的大脑，所以智慧很高，可以和其它种族正常地交流，在鱼人族的社会中，他们一般担任祭司或者首领。 次一等的要算是鱼人守卫，他们据说是由猎食性鱼类进化而来，但可惜只进化出了强壮的上肢，其余部分仍保留着他们祖先的模样。高大的身躯，健硕的体型是他们的标志。鱼人守卫是鱼人族的中坚力量，也是数量最多的，他们的名字就是他们在鱼人族中的职责，保护家园，捕猎食物。不太灵光的头脑反而让鱼人守卫格外忠诚可靠。 在鱼人社会中地位最低的，恐怕就要算是小鱼人，他们的进化方式很奇特，居然同时进化出了四肢。遗憾的是，除了四肢以外，他们身上的其他部分几乎完全没有改变，小鱼人的祖先是小型鱼类，平时也就只能吃吃浮游生物和小虾米。小鱼人的力气不大，智商也十分堪忧，平时只能负责一些简单的工作，列如打扫环境，或是整理物品之类的。小鱼人们却从未对此有过怨言，毕竟现在他们不仅不用担心被吃掉，还有守卫会把食物分配给他们。 此刻，小过道中的小鱼人正握着一把比它大很多倍的扫帚，在地板上清扫灰尘。看到青年闯进来，它只是抬了抬眼皮。“呜噜”地叫了一声，然后继续着它的工作。 俊俏的青年见小鱼人的尾巴一晃一晃地，十分可爱，于是蹲下身，一把揪住小鱼人的尾巴，开口说道：“就你一个人啊！” 红龙特意用了通用语，希望小鱼人能听懂他的话。 “呜噜！” 小鱼人被揪住尾巴行动不便，它愤懑地叫了一声，看着青年傻笑的脸，小鱼人抡起扫帚就打。 “哎呀呀！”青年躲闪不及，脑袋挨了一下“你怎么随便打人呢，真是坏孩子！” 青年拎着尾巴把小鱼人拽了起来，赌气地说道：“看我怎么惩罚你！” “呜噜姆！呜噜！” 小鱼人虽然倒悬在空中，但也不甘示弱，它继续挥舞着扫帚，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这场决斗最终以红龙的妥协结束，他把小鱼人扔到地上，尖叫着跑了出去，一边拼命拍着身上的灰尘，看来他还是个洁癖。 等听到红龙青年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萨迦从过道转角处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以右拳锤左胸，真诚地说了句：“谢谢你，小家伙！” 小鱼人抬头看了萨迦一眼，它没说话，只是把扫帚扔在了一边，呜噜噜地嘟囔着，朝过道深处走去。 “额”萨迦迟疑地挠挠头“你是叫我跟着你吗？” “呜噜，呜噜。” “好吧”萨迦叹了口气“交流果然是大问题，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萨迦迈步跟在小鱼人的身后，走在狭窄的过道中。这条道路两边既没有窗户，也没有油灯和火把，所以十分阴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还好没有岔路，萨迦可以一条路走到黑。 走了几步，萨迦忽然听到身后有滞重的摩擦地板的响声，他回过头，借着入口处微弱的光线，看到一只老乌龟正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老乌龟的四腿粗壮，黄绿色的龟壳又宽又大，它悠闲地踱着步子，见萨迦回头，老乌龟也仰着脖子看他。 萨迦和乌龟面面相觑，他顿时觉得很是无语。来了一趟潮汐神殿，没见到女祭司或者鱼人守卫，倒是一只口齿不清的小鱼人和一只来路不明的老乌龟迎接他，这都哪跟哪啊！ 话说小鱼人在前，老乌龟在后，自己走在中间，怎么感觉跟押送犯人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它俩摞在一起都没有一米高，真的能押送犯人吗？ 萨迦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跟着小鱼人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小鱼人一拐弯，萨迦却差点没撞在墙上。 “唔，原来是前后对称的结构啊”萨迦看着光亮的来源，这次是过道的右侧有出口。 萨迦跟了进去，这是个不大的小房间，或许称为密室更合适。在墙上开着一扇矮矮的窗户，几缕光亮投射进来。 屋子里有一张床，在床铺的正中间，躺着一个下半身是鱼的女人。 女祭司！？ 萨迦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巴顿说的看护神器的祭司。 女祭司的皮肤洁白，她上身穿着珍珠串成的胸衣。女祭司神色痛苦，她紧闭着双眼，细长的眉毛绞皱着，额头上沁出汗珠。 萨迦往下看，发现女祭司正用双手捂着腹部，她的指缝间散出淡淡的黑色气体。 这......萨迦顿时警觉起来，这好像是充满邪能的黑暗气息，他不自觉地把手伸向炎剑。 “呜噜！”小鱼人对他怒目而视。 萨迦想抽出炎剑的手又慢慢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