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残影（上）
毫无征兆的，萨迦又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脑子中仿佛被一只利爪反复撕扯。萨迦痛苦地伏在地上，恍惚中，又听见瓦伊在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 该死！又来了！ 萨迦忍不住咒骂，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别人活生生扒开了记忆，所有埋在心底隐晦的秘密都被放到烈日下曝晒。 讨厌的光明......萨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躲避太阳，要不是瓦伊在，他甚至连油灯都不愿意点。黑暗给他一种安全感，他越来越愿意昼伏夜出。萨迦告慰自己的借口是躲避巨龙，而实际上，在他心中，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理由。 炽热的光芒落下，萨迦仓皇奔逃。 终于，一道黑暗的深渊在他面前展开，无垠的黑暗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下来。 萨迦嘴角泛起微笑，纵身跃下。 我本来就是黑暗的子民，我带来死亡、痛苦、和湮灭。但我心中的欲念却比黑暗之神还要旺盛，我比它更加贪婪，我要吞噬掉所有。你的骨，你的血，你的rou，你死前的绝望，都是我力量最好的养料。 “萨迦哥哥......” 萨迦从梦境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却和梦中没什么不同，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萨迦想起身，却发现手臂上有些微麻木。转头一看，瓦伊枕着他的手臂呼呼地睡着。 这孩子......萨迦无奈地笑笑，原来是在说梦话啊。 萨迦看着小红龙白皙的脖颈出神，那不足一握的纤细脖颈，和下面小巧干净的锁骨，似乎特意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想要拗断它轻而易举.....萨迦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瓦伊的脖子上比划着。 或许就应该这样做，萨迦双眼露出嗜血的目光。红龙是我的死敌，我讨厌你美丽而且快乐的样子，你知道我多么想折磨你，让你痛不欲生。现在让你在睡梦中死去，已经算是仁慈了。 “呜呜......萨迦哥哥......” 瓦伊忽然带着哭腔呼唤，小手紧紧抓住了萨迦的袖子。 萨迦一脸错愕，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怪异地看着小红龙。 瓦伊......难道能够读心？知道我刚才想了什么。 “恩......”瓦伊答应着，撅着小嘴，咽下口说“我要吃......要吃红脚虾嘛......” 萨迦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把刚才嗜血暴戾的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看着瓦伊乖巧的睡姿，恐怕库拉彻什也不忍下手吧。 萨迦这样想着，用手指帮瓦伊把嘴角的口水拭去。他犹豫了一阵，又晃晃瓦伊的身子，把小红龙叫醒。 “呜，困......”瓦伊不情愿地揉着惺忪的眼睛，跪坐在地上。 “下次别这么睡”萨迦转过头，皱着眉说道“你的警惕性太低了，有危险怎么办！” “不是有萨迦哥哥么？”瓦伊一脸天真地笑笑，露出珍珠般的小白牙。 “我！”萨迦没好气地想瞪瓦伊，但是看到瓦伊的清澈透明的眸子，他却瞬间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萨迦不耐烦地摆摆手，起身走开。 在他身后，小红龙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哎，萨迦哥哥，等等我呀。”瓦伊连忙爬起来，几步跑到萨迦旁边，拽住了萨迦的袖子。 瓦伊跟在萨迦后面，慢慢向黑暗中走去。它胆战心惊地左顾右盼，却什么都看不清。 “萨迦哥哥，萨迦哥哥”瓦伊晃着萨迦的袖子，一连叫了他好几次。 “恩。”萨迦答应着，他放慢了脚步，怕小家伙跟不上。 瓦伊抓了抓头发，歪着脑袋问：“这是哪啊？我本来记得......” “我知道。”萨迦没等瓦伊说完，就突兀地打断了它。 “可是......”瓦伊对于这个模糊回答显然不满意。 “没事的。”萨迦再次打断了瓦伊，他手指轻叩，把瓦伊的手握住。 充满热度的掌心包裹着瓦伊的小手，让它瞬间安心不少。 “好吧。”小红龙点点头，任由萨迦牵着它，向更深的黑暗中前行。 对于连续变换的场景，萨迦在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答案的雏形。但他不愿承认，尤其是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后，他更愿意在幻境中多呆些时间，期待着一场虚无缥缈的拯救。 “哗啦！” 一声岩石滚落的声响在前方响起，瓦伊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躲到了萨迦身后。 萨迦倒是一脸淡定，他看着周围的石壁，推断出这里是个山洞。那么在山洞深处，肯定是堕落的术士，独眼巴德在等着他。 “出来吧”萨迦冷冷地说道，顺势把炎剑握在手中“我们速战速决。” 萨迦不愿意在这种无聊的幻象上花费时间，他还有更想看的东西存在。 “呼！” 似乎是风声作响，又宛如一头巨兽在喘息。一道黑影，缓缓从山洞深处，走向萨迦。 “哎呀”瓦伊小声惊呼，小手紧紧抓着萨迦的胳膊，像是抱着救命稻草。 萨迦皱了皱眉，记忆中的巴德，明明一只穿着紫色兽皮，从没见过他穿黑袍啊。 黑影停在萨迦的面前，它的兜帽下同样一片黑暗，看不清黑袍的主人是谁。 萨迦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的自信不再，原先的推测如今看来不过是单薄的臆想，根本毫无根据。 “你是谁？”萨迦阴沉地问道，他已经换了个握剑的姿势，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高大的黑影巍然不动，没有回答。沉默中，萨迦的耐心一点点地流逝。 “切翰达......” 突然，沙哑的声音响起，黑袍子微微抖动。 萨迦愣住了，他惊诧地瞪着眼睛，眼前这个黑影，显然不是独眼巴德。而这个发音则是..... “......萨洛呀”黑影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音节都真切有力。震得萨迦的耳朵嗡嗡作响。 什么！ 萨迦难掩心中的疑虑，眉头锁成了一个疙瘩。这句话是火元素之间的问候方式，怎么会被外人知晓。更奇怪的是，这个人对他说这句话，分明是知道他有元素之躯。 “你”萨迦咬着牙，目光凛冽地盯着黑影“你究竟是谁。” “你难道忘却了？我的兄弟”黑影缓缓开口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可循。 说着，它扬起手臂，袖袍自然地滑落，露出赤红色的烈焰之爪。 火元素！ 萨迦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出错，况且在黑暗的山洞中，想要忽视醒目的火焰，也是件困难的事。 但火元素怎么会在山洞中，如果这是一只土元素，萨迦不会有丝毫的惊讶，就像海水里有水元素一样，再正常不过。可一只火元素生活在黑暗的山洞中，说出去恐怕要被人当成疯子。 火元素的动作缓慢，却没有停滞，它的爪子继续上扬，轻轻拉开了兜帽，露出了底下那颗燃烧着的头颅。 “哇啊啊”瓦伊吓坏了，躲在萨迦身后，把头埋在萨迦的袍子里，不敢出来。 然而萨迦同样惊骇交加，他认得这张独一无二的火元素的面孔，就连它的声音也十分熟悉。 这是洛肯，火焰之王，火元素的君主，几大元素领主中，最强横的一位。 “洛......洛肯？”萨迦的语气中满是疑惑，他对洛肯的了解不算多，但也清楚地记得，洛肯的身型十分庞大，而眼前的洛肯，却不过比他高出一些而已，和一个牛头人差不多大小。 “是”洛肯点了点头，它身上的火焰时不时地跃动。 不对。萨迦心中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皱眉打量着眼前的洛肯，火焰之王身上的火，从来都十分旺盛，而眼前的洛肯，身上的火焰忽明忽暗，显然是个次级的火元素。 它在撒谎么？萨迦觉得毛骨悚然，可它的语气和外貌，分明是洛肯小号的翻版。真的可以模仿的如此相似么？如果可以的话，它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以如此奇怪的方式出现，同时又让我相信它的话呢。 萨迦决定一点点试探，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认识。” 萨迦的语气平淡，既不像是问句，又不像是在陈述事实。他要用这个方式避免泄露自己的情况，同时观测对方的反应。 “当然！兄弟！”洛肯坚定地点了点头，它伸出烈焰之爪，在空中紧握，随着熔岩沸腾的声响，火花在山洞中四处飞溅“你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帮助了我，为我提供容身之所。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遗忘。” 完全不对！ 萨迦没想到只是第一句，就让对方露出了如此大的破绽。这个洛肯叙说的相遇方式，和萨迦记忆中的大相径庭。明明是他在迷茫和无助的时候找到了洛肯，洛肯承诺给他提供帮助，赋予他烈焰之躯。怎么在这个洛肯的口中，故事完全颠倒了过来！ 萨迦的脊背生寒，眼前的这个洛肯，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