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龙血（中）
祸不单行，濒死的萨迦强睁着双眼，却看到龙祖口中的光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眼。 幻觉么？ 萨迦想着，不由得稍稍分身，想把幻觉从脑海中清除。然而事与愿违，光芒越来越大，而且仿佛距离他更近了。 “这到底......” 萨迦的话都没说完，一直悬在他头上的橙色光芒猛然落了下来，直到把他的全身都包裹住。 生命烈焰从他每个毛孔钻入身体，灼烧、净化。 萨迦痛彻骨髓，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痛苦，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跟现在比起来，当时被极寒冲击击中心窝，和第一次被邪能侵占身体的痛苦，都是小巫见大巫，简直不值一提。在持续的时间和痛苦的程度上，远远不及生命烈焰的灼烧。 如果非要萨迦找两个词来形容的话，这份痛苦可以称之为漫长并且巨大。 萨迦的身体，刚才因为冲击波的缘故，半身的骨头和神经全部死亡。而现在不知怎么，坏死的神经却又获得了重生，争先恐后地暴露在生命烈焰中，每一丝剧痛都不放过。 痛楚的海洋，无边无沿。 妮娜曾经用带有生命能量的手触碰他的额头，如此短小的接触，就已经让萨迦难以忍受。更不要说直接暴露在巨龙的生命烈焰中。这份纯粹的力量甚至足以把原本善良的生物冲击致死，对于萨迦这种浑身邪能的家伙，完全是致命的。 但萨迦一声不吭，没有叫喊，倒不是他咬牙坚持住了，或是意志坚定之类的。而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去哀嚎，痛楚几乎一瞬间摧毁了他的身体机能，奇怪的是，他的意识仍然清醒。 这简直就是不幸中的更加不幸，要是生命烈焰让他直接死亡或者昏厥，或许对萨迦来说也可以接受。可惜他现在只能看着自己被生命烈焰淹没，除了感受无尽的痛苦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萨迦知道，他的审判来了。躲避了这么久，不敢去面对巨龙，说到底就是因为他害怕这种死法，害怕被烧得不成人形，害怕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得不到安宁，死后连全尸都留不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 萨迦悲哀的无以复加，曾几何时，他并不相信宿命。可现在命运向他展示了自己统领一切的力量，任何人都逃脱不过命运为他谱写的乐章。哪怕你从来不敢与命运交锋，你也会被它抛下深渊，哪怕你一路躲、一路逃，命运仍然会在你最无助的时刻，提着屠刀找上门来。 它要的不仅仅是命，而且还要你的灵魂和屈服。 服了么？ 萨迦仿佛听到命运正在他耳畔呢喃，见他不予回答，命运开始用变换的声音反复重复同一句话。 或是夏儿温柔的声音，或是妮娜略带俏皮的语气，抑或者是老师耐心的口吻，甚至就连火焰之王洛肯的声音也在......还有很多很多，有的萨迦甚至一时间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萨迦被声海重重包围，犹豫着，那句屈服几乎脱口而出。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在一片仿佛魔咒的声音中，听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 那个声音细小却高亢，混在其他的声音中，却与众不同。 萨迦cao控着自己的意识飞向它，声音也越来越响。萨迦终于听清，那个声音说的是： “小子！这点疼算什么！你可别让我的努力白费！给我好好撑下去！” 仿佛洪水决堤，萨迦感觉心中的一个阀门被打开，顷刻间泪如雨下。 “你是谁？” 萨迦知道自己对着个声音抱有感情，可就是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没有回答，这个高亢响亮的声音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又淹没在永夜之中。 又仿佛一位慷慨的勇士在鼓舞他，萨迦接过它递来的烈酒，一口干杯，打碎了酒杯。 生命不是细水长流，不是苟延残喘，就应该一饮而尽，干脆果决。 周围的声音如此繁杂，痛苦如此浓烈，萨迦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渴望。 他渴望的反抗，他的愤怒。 如同星火燎原，他身体中枯萎的，焦黄似野草的火焰一瞬间再度点燃。怒火一点点升起，不息沸腾，不断蔓延。 燃烧。 “我！不！服！” 萨迦咬着牙，嗓音沙哑却无比坚决，一字一顿地吼道。 手中的炎剑轻轻震颤，许久不见的火焰再次点燃，一如往日旺盛。 萨迦举着被烧得血rou不堪的胳膊，把炎剑直指向天。 “命运之神！即使你不断抛弃我，即使我做的一切只换来你不屑的一瞥！”萨迦喘着粗气说，身上的剧痛让他不得已停顿了一下“但是！今天我还在这里，并且向你发出挑战！” 萨迦的战斗怒吼响彻洞窟，他仿佛正站在奥兰顿的土地上，仿佛自己是个高傲的勇士。 勇士之心，永不屈服。 他的咆哮却换来了更大的折磨，生命烈焰似乎加紧了燃烧的强度，在他的残躯之中，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席卷而过。 萨迦的意识渐渐衰微。 命运之神已经玩腻了折磨他的把戏，现在要直接取走他的性命，而不再给予任何机会。 抵抗，或许是徒劳的，但正因为如此，才能彰显出他的勇气与高贵。 我没给你丢人......萨迦嘴角含笑，闭上了双眼。 渴，好渴！ 恍惚中，萨迦只有这一个念头。要是能有点水喝就好了。 “啪嗒！” 一大滴液体低落，正好落在他脸旁。萨迦也顾不上太多，迫不及待地把干裂的嘴唇凑了上去。 不过萨迦很快发现，他喝的并不是水。不过浓烈和甘醇的味道，却像是美酒。刺痛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喉咙。 萨迦当然管不了这些，浑身的饥渴让他现在对一切都能甘之如饴。萨迦把落在他身边的烈酒很快就喝的一干二净，然而灼热的感觉却没能消失，反倒是他的肚子中像是坠了guntang的黄金，又沉又胀。 怎么回事！ 萨迦困惑不已，他用力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周围的世界模糊极了。自己旁边的地面有些鲜红，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至于他想活动下身子，更是不可能的事，身上的痛楚倒是消失了，不过只有在老实躺着的情况下如此，哪怕稍稍动下指头，难以忍受的痛苦就会如约而至。痛的萨迦不敢再试。 搞什么啊！萨迦郁闷地想，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好像也和死前的差不多。简直和传说中的奇妙而且自由的境界差别太大了吧。 不过，更要搞清楚的是自己刚才喝了什么，看颜色的话，应该是红葡萄酒一类的。 喝酒就这个滋味吗？ 萨迦胡思乱想，他以前还没有正式地喝过酒，在他很小的时候，奥兰顿就实行了限酒令，目的主要是针对一些容易酒后闹事的兽人。现在奥兰顿里，除了年迈的兽人可以敞开了喝之外，年青一代的兽人要凭着每个月发放的酒券才能换来几杯低浓度的麦酒喝。 萨迦不知道喝酒究竟是什么感觉的，但他现在感觉很奇怪，装在肚子里的酒根本不好好呆着，而是一个劲地往上钻，似乎想要闯进他的血管，他的心脏。 可怜的萨迦没办法做什么来阻止，只好任凭喝下去的红酒在他的体内一阵乱窜。最终顺着血管，直达他的胸口。 “唔！” 萨迦感觉好像胸口被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又疼又重，心脏因此停跳了好几秒，肺部更是一阵闷气。 萨迦的身体因为心脏的停跳和缺氧不断痉挛，萨迦抽搐着，脸被憋得又青又紫。喉咙仿佛被人系了一个结，只能干呕，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脏和身体，都在收缩，似乎被什么吸住了一般。 好难受！ 萨迦痛苦的想，没什么比呼吸不到空气还要命的事情了，他实在忍受不住，于是也干脆不顾身上的剧痛，举起拳头狠狠地向胸口砸去。 “咚！” 萨迦听到一声闷响，并不是他这一拳力气很大，而是心脏已经蓄积了很久的力量，一次性的爆发出来。 “啊！” 萨迦的喉咙也获得了解放，他高声叫喊。刚才那股灼热已经不仅仅淤积在胸口，而是随着这磅礴的心跳，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扩散。沿着他的血管，好似一条条奔涌的河流，把灼热的感觉输送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这是！能量！ 萨迦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如此强大的力量流经身体，怠惰的身体短时间没法接受改变，于是又是一阵抗拒和痉挛，但这次比起刚才，已经不算是痛苦了，灼热的能量流淌过的地方，新生的感觉夹杂着改变的疼痛一并传来，让萨迦难以取舍。 而这份力量似乎十分贪婪，不打算只占有萨迦心脏周围的器官，而是一寸寸地扩散，当灼流冲上萨迦的脑子的时候，萨迦瞬间连思考的能力也化为乌有。他只能感觉到全部身体都沉浸在心脏送出的能量之中，抵抗和怠惰，逐渐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