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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比内战更可怕的是什么?

    蜘蛛在帝国的宫殿织下它的网,猫头鹰却已在阿弗拉希阿卜的塔上唱完了守夜的歌。

    ——穆罕默德二世

    “在上次改革法案被否决后,我们对法案进行了深思熟虑的修改与补充,并期待这份新法案能够得到更为广泛、充分的支持。虽然改革法案已经经过了广泛讨论,但是基于议会立法流程的需要,我要在此向下院的众位绅士重申改革的立场。

    首先,在目前的选举体制下,英格兰南部10个郡共326万人口,拥有下院325个席位。北方6个郡360万人口,仅占有68个议席。在衰败选区最多的康沃尔郡,他们仅有30万人口,却占据了下院的44个议席。而新兴工业区兰开夏郡的133万人口仅有议员14人。

    一些新兴的工业城市,如伯明翰、曼彻斯特等,在目前的框架下则完全没有选派议员的权利。南北、城乡不均衡的议席分配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发展,并影响到了社会公平的实现。

    其次,当前对选民资格也从来没有过明确、统一的规定。不止城市选区和郡选区对于选民资格的解释互不相同,甚至城市选区与城市选区之间的选民资格也因城市历史地位、发展先后存在显着差异。

    目前我们对郡选区的规定,依然沿用1430年亨利六世颁布的一项法令,规定年净收入在40先令以上的自由持有农享有选举权。但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农业革命的发展,乡村地区的自由持有农数量已经急剧减少,进而导致郡选区选民的人数也越来越少。据我们的不完全统计,截止1831年,英格兰和威尔士两地区的郡选区选民人数总共不超过25万人。

    而在城市选区,现有的选民资格规定十分繁琐。从中世纪以来,各城市选区都陆续作出过各自不同的规定。不过大体上,各城市选区对选民资格的规定大致可以归类为四种:

    第一是以在选区有住房,缴纳教区税,不领取救济金为选民条件。

    第二是以在选区拥有地产保有权为条件。不过由于城市的发展,那些拥有选举权的地产被限定在极为狭窄的老城区内,而那些新城区兴建地产则不具备选举资格。

    第三是由选区的市政团体自主确定选民资格,颁发选民资格的条件通常是拥有良好社会声誉、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等模糊不清的要求。

    第四是所谓的‘自由民’享有选举权。而自由民的获取方式有三种,一种是在特定行业签订7年学徒合同,并完成服务。第二种,是通过血亲继承。第三种,是由市政团体直接授予。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为了改革这些不平衡、不公平、腐败落后的选举制度,应当取消60个衰败选区的席位,减少47个衰败选区的席位,另减少一个联合选区的席位。在空出的168席位中,分配给英格兰97席,威尔士1席,苏格兰5席,爱尔兰3席,多余的席位取消。

    如果改革法案最终实现,英格兰的7个新兴工业城市可以各自获得两席,20个中等城市各自获得1席。而在选举资格上,我们接受上次法案被否决后,各位绅士给予改革法案的热心建议。

    我们充分理解各位的疑虑,同意各位‘应当把国家交给有足够才学见地的人去管理’的呼吁。因此,我们放弃普选权要求,转而支持降低选举权门槛,而不是直接取消门槛。

    根据白金汉公爵的建议,我们将在法案上附加一条补充条款,在郡选区给予年收入10镑以上的土地所有者或年净收入50镑以上的任意租地农以选举权,在城市选区给予年房租收入或年缴纳房租10镑以上的城市居民以选举权。

    在改革完成后,臃肿的下院席位将得到精简,这将有助于我们革除弊病,并减少议席,以平衡下院的党派势力,使得不列颠轻装上阵,更好的向着新时代迈进……”

    沙沙沙……

    亚瑟的办公室里,格雷伯爵在下院的演讲播放完毕。

    靠在椅子上微微合眼闭目养神的亚瑟,也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穿着燕尾服蓄着山羊胡的绅士。

    这不是亚瑟第一次与他见面,只不过二人上一次相见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亚瑟笑着站起身同他握了握手。

    “你好,普莱斯先生。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大学的校园里。虽然在学校的时光很短暂,但是您的演讲还是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普莱斯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我听边沁和布鲁厄姆勋爵提过你,一个杰出的年轻人。让我猜猜你今天为什么请我到苏格兰场坐坐,大概是因为我领导下的全国政治同盟吧?”

    亚瑟微微点了点头,他从抽屉里取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摆在了普莱斯的面前。

    “您领导的全国政治同盟是一个非常杰出的组织,为了议会改革四处奔走,您本人更是顶着伦敦街头的大雨,每天坚持发表演讲鼓舞支持者的改革热情。说实在的,如果我依然还处在学生时代,我肯定也会加入您的队伍。这也是我一直尽可能的在职权范围内,为全国政治同盟的集会行方便的原因。但是……”

    亚瑟话音一顿,微笑着问道:“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您领导下的全国政治同盟中有不少人的行为已经越界了。法律保障他们的结社和言论的自由,但是并没有保障他们破坏他人财物和威胁恐吓善良市民的权利。

    当然,我知道这些肯定不是出于您的授意。因为您自从成立了这个组织后,便一直强调要以和平的、体面的、有用的方式去支持政府推进议会改革。而您的努力,在如今也收获了回报。

    就像是您所听到的那样,首相格雷伯爵为了响应支持者的热情,保住大伙儿的战斗成果,今早向议会第三次提起改革动议。”

    说到这儿,亚瑟摸出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看时间,这份《改革法案》现在大概率已经通过了下院三读。在近期就会递交上院,向着最后的成功冲刺了。我没有资格要求您去做什么,但是我请求您能看在广大伦敦市民的立场上,暂时停止全国政治同盟的一切抗议活动。

    在近期,最好也不要组织法案通过下院三读的庆祝游行活动。因为根据苏格兰场的存档文件显示,去年第二版《改革法案》通过下院三读的时候,您管理之下的全国政治同盟成员在庆祝游行活动中曾经出现了暴力活动。

    有部分人参与了对反对派议员和不支持改革立场市民宅邸的围攻,在那次对威灵顿公爵宅邸的包围中,暴徒向公爵的住宅投掷石子,并试图点燃宅邸附近和海德公园内的树木。

    您是律师出身,所以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虽然《血腥法案》改革了,但纵火罪目前仍在绞刑名单当中。而针对威灵顿公爵的人身伤害活动,苏格兰场和伦敦地区检察署都有充分理由认为,这种行为应当初步构成叛国。”

    普莱斯盯着面前这位穿戴着整齐制服的年轻人,那双不沾一点瑕疵的白手套搭配那张柔和的笑脸,让人怎么也琢磨不透。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年轻人嘴里到底是怎么蹦出这么冷酷的话语的。

    不过普莱斯也是懂得分寸的人,他是伦敦大学系的人,也是个激进主义者。如果现在当政的依然是威灵顿内阁,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亚瑟的请求。

    但是,现在当政的是格雷内阁,他不想让自己的老朋友布鲁厄姆难堪,而且他的导师边沁先生也是个不赞同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普莱斯解释道:“这一点请你放心,对于成员中出现的暴力倾向我也很忧心。但是,类似的行为只是小概率事件。因为我们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正派绅士,律师、记者、小店主、小摊贩、手艺人等等。

    我们集会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诉求,而不是为了反对政府。相反的,我们集会正是为了支持政府。我们热烈的拥护内阁推动改革法案的行动,也乐于协助他们向反对派施压。但是这种施压更多是舆论上的、和平的、非暴力的施压。”

    亚瑟听到普莱斯松口,知道乌龟壳已经被撬开一条缝了。

    他赶忙趁热打铁道:“从您的口中听到这种保证,真是令人欢欣鼓舞。既然如此,您可不可以向我承诺,全国政治同盟不会加入到预定于三天之后举行的伦敦六万人集会。”

    “这……”

    普莱斯一听到亚瑟想要他退出那场集会,方才的柔和立场很快出现动摇。

    亚瑟见他这个态度,也不急着催促他的回复,而是起身给他倒了点酒。

    “普莱斯先生,您用不着太过烦恼。只是一场集会罢了,如果您一定要参与的话,在其他地方另找一个会场也是一样的。况且您应该知道,我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阻止您和您的支持者们向政府和议会递交请愿书或者抗议书。

    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向您保证,目前被拘捕的全国政治同盟成员不会受到伦敦地区检察署的官方指控。当然,我不排除他们依然有可能会受到财产受损的当事人提起的民事诉讼,但是我可以向您承诺,只要他们照价赔偿,这些指控不会转入刑事层面。而等到伦敦的局势平息下来,他们很快就会被释放。”

    横卧在窗台上的阿加雷斯听到这话,对于亚瑟的言论嗤之以鼻道:“我亲爱的亚瑟,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觉得这种程度的心慈手软就能让他们念你的好吗?记住我说的话,在该开枪的时候不开枪,最终只会让事态失控。”

    亚瑟瞥了眼红魔鬼,他并没有搭理阿加雷斯的冷嘲热讽。

    今天为什么是请普莱斯这个全国政治同盟的领导人过来,而不是请英国工人同盟的工人代表过来,亚瑟心里一早就盘算好了。

    正如普莱斯所说的那样,全国政治同盟的成员大多是有些产业和积蓄的家伙。换而言之,这些人做事的时候会考虑得失。

    想要同他们谈判成功很简单,要么让他们觉得自己在谈判达成后能得到很多,要么就让他们觉得谈判失败后自己将失去很多。

    而亚瑟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是他相信以普莱斯的智力水平,完全可以解读出他的潜台词。

    第一,苏格兰场很忧虑目前抗议活动中存在的暴力活动。

    第二,如果改革法案在上院遭到否决,苏格兰场认为三天后的伦敦集会有可能发生大规模暴力活动。

    第三,苏格兰场将会出动大批警力前往伦敦集会所在地进行监控。

    第四,这次集会中的一切暴力犯罪都将受到顶格处罚,如果全国政治同盟答应退出,那么苏格兰场不止会保证他们在其他会场的和平抗议权利,而且还会对先前遭到逮捕的成员既往不咎。

    第五,亚瑟单独把普莱斯叫过来是看在大伙儿同为伦敦大学系人马的情面上,如果他不讲情面,完全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再联系到目前当政的是辉格党内阁,普莱斯不得不仔细考虑要他带领旗下人马退出伦敦集会是不是出自布鲁厄姆勋爵的授意。

    毕竟全国政治同盟先前一直有恃无恐的在街头行动,就是因为他们当中的不少人认为目前的政府肯定会替自己撑腰。

    如果伦敦集会中出现了与他们期望相悖的现象,那普莱斯这个领袖的声望也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亚瑟见他迟迟不开口,不咸不淡的又补充了一句:“普莱斯先生,我得非常诚恳的告诉您,斯温暴动的审判是一种特例,法外开恩的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重演了。

    去年《改革法案》遭到上院否决后,那群纵火焚烧纽卡斯尔公爵城堡以及冲击格拉斯哥市政厅的暴徒领袖将会全部被绞死,而他们的追随者也会被判处流放。

    大法官厅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公布审判结果,第一是因为参与人数较多,审理周期比较长。第二则是因为担心在目前局势下公布如此严厉的处罚结果,会引爆不列颠国民的对抗情绪。

    但是暂时不公布不代表永远不公布,如果最终《改革法案》落地,他们的判决将会被立即执行。在游行队伍欢庆的同时,他们的人头也会落地。

    正如您说的那样,您的支持者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就算想要表达自己的呼声,你们也完全可以运用一些和平但却有效的手段,何必非得被暴力裹挟着前进呢?”

    普莱斯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发白,但转瞬他又一皱眉头:“伱指的是什么有效的手段?”

    亚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端着酒杯望着窗外:“您还记得我这批伦敦大学第一届毕业生刚入学时发生的事情吗?我的上帝啊!我就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大家一起去银行取钱居然比和拿破仑开战更让大人物们揪心。”

    普莱斯闻言,忽然眼前一亮,他拍案起身道:“你说的是1825年的那次银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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