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所谓修行
他这样一句句说着,字字在理,让人无从反驳。 说罢,这踹人下去的昔年匠神一撩衣摆,塞到腰带里,身子轻飘飘腾空,也向着飞瀑下而去——他是个急性子,心里有了主意,竟连回酆都城都等不到了,大清早就开始折腾起莫弃来着。 清歌看着他随着水流快速地消失在崖边,崖上的山风吹来,吹得她衣袂翻飞,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落崖顶。她蹙着眉,似乎还有话要讲,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溢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随风而逝。 她知道,他在想要变得更强。 她也知道,他在想要真正与她比肩。 所以,纵然知道开物想要做什么,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她知道,这一些,其实也是莫弃想要的。 …… …… 百尺飞瀑从明炎峰顶挂落,宛如一道飞练,落入峰底的深潭中,水花飞溅,声势浩大。深潭之上弥漫的尽是飞溅开来的水雾,朦朦胧胧一片,沾衣欲湿。 开物顺着飞瀑从天而降,挥了挥手,那些弥漫开来的水汽就尽数散去,半点都沾不上他的身。然后,他就看到了深潭中央随着水波沉沉浮浮的莫弃,旁边的潭水隐隐带了一缕红色,也不知是死是活。 开物落到岸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问:“死透了没有?” 漂浮在潭水里的莫弃闻言睁开了眼:“就差一点了。”他声音黯哑,脸色也是苍白,仿佛连动一动都很吃力。只是却不但没死,连意识都是清醒。 飞瀑高达百尺,从这样高的地方落下,就是皮糙rou厚的野兽也是要全身骨骼尽碎的,他这个看似瘦弱,修行时间也尚短的人间男子,竟不但未死,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连踹他下来的开物,都不由得感到意外。 然而这样的意外只是一瞬间,开物就慢慢笑了出来,这一次的笑容里,带着隐约的期待和满意,竟问了一句:“伤哪儿了?” 莫弃也没有客气,直接到:“腿上。” 开物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张嘴”,就手指微弹,就有一道光影从他指间弹出,瞬间落入了莫弃刚刚半张开的嘴巴里,“阿莲配置的这丹药,凡人食之,几乎可以逆转生死。用来治区区腿伤,真的是便宜你小子了!” 他自然不会说这丹药本来就是为莫弃准备的,原本还想着等他摔得个半死,正好拿来救命。哪曾想莫弃摔下来,竟只受了个腿伤,就只好拿来治这腿伤了。 这厢莫弃吞了丹药,很快就觉得全身暖洋洋,腿上的剧痛也渐渐平复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就被潭水托起,然后扔到了飞瀑之下,巨大的冲击力顿时落在身上,他只觉全身剧痛,身体不可遏制地被压向潭水深处,骤不及防之下潭水涌入口鼻,几乎背过气去。 他勉强提了一口灵力,从水下游开几米,避开瀑布的落水处潜出水面,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潭水涌起,再度拖着他落到飞瀑下方。好在这次他已有了准备,勉强捏了一个法诀,身体一瞬出现在几米开外,他探出水面,举起了一只手:“等……咳咳咳咳咳!” 等呛进去的水全部咳出来之后,他才喘了口气,问:“清歌与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说为了能在人间界陪他百年的那个允诺,向来都对天帝言听计从的那个斩魔神女清歌,这一次却不但要违背天帝的意思,还拜托他连天后都要隐瞒吗? 开物摇了摇头,仿佛并不愿多谈,只道:“你只需要变强,就可以了!清歌未必会需要你帮她遮风挡雨,但她终归是天界神将,而今的你,还不足与她比肩。” 莫弃骤然沉默了下去,良久才点了点头:“我明白。” 是他自私,为了心中痴念,强行让清歌留下百年,所以他终归也要付出努力和代价的。 接下来的一切,若是为了他求取的百年,那么,甘之如饴。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决意,开物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他指了指那条声势浩大地从天而降的飞瀑,道:“在我酆都,有一条比这很凶险的瀑布,是从阴河引流而出的,拳那家伙,最喜欢的就是去瀑布底下修行。” “我没有骗你。拳是铁甲,生铁所铸,沾上阴河的水就会起锈,他在瀑布下的修行,就是让自己不会沾上半滴阴河水,哪怕是水汽也不能近身。” “所以,你就在这里,想办法让瀑布无法再将你打湿分毫。” “等来日到了酆都,我再让拳带你去阴河瀑布。”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这一次,他没有再出手,而是负手站在岸边——四周水汽翻腾,如云似雾,却半分都无法沾上他的身,他站在那里,虽是少年的模样,却隐隐有如渊的气息。 “装酷。”莫弃哼了一声,转身默默地游回了瀑布的落水处。 开物也哼了一声,手一抬,莫弃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又落到了瀑布底下,然后被冲到了水底。 “小样!”他哼了一声,然后手一挥,靠近岸边的水面上就多了巴掌大小的一叶扁舟,小巧玲珑煞是精致,只是船帆之上却带着两缕白须,“拳,你在这里陪着他。这明炎峰有些古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不要留手。” 他交代完,身形凌空,翩然而上。 上到崖顶的时候,清歌还站在那里未曾离开。 两个神也没有什么旁的话好说,开物招呼了一声,就带着清歌转头往回走。 白日的明炎峰,虽然算不上灵气充沛,但也山清水秀,他们一路行来,偶尔有碰到一二个明炎峰弟子,也算是谦逊有礼,对于他们的到处走动,既不阻拦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歌儿你看,这里的草木,大多都是后来人工栽植过的。”忽然,走在前面的开物如此说了一句,“这些草木联系一起,好像隐隐是种阵法。” 清歌抬眼看去,果真如他所言,茂密的花草树木间,有一些的周围杂草明显要矮上许多,大概是移植已经有些时日了,几乎已经和周围的草木化作一体,只留下一些不易发现的痕迹。 开物又多看了几眼,然后道:“这明炎峰,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