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月光照耀的苔
宋时年把被扯碎的《浮生六记》带回家稍微粘了一下，和剩下的没开封的新书放在一起装进了柜子里。 秦永惠最近天天都在家，简舟辞的成绩上不去又一点也不肯努力，让她很是烦躁，经常用宋时年来出气，或许真的是被简舟辞气糊涂了，动不动就骂宋时年做的饭像猪食，把自己骂进去了。 学校给高二高三加了一堂晚自习，但是走读生可以选择不留校。宋时年告诉宋民安自己要留在学校自习，会晚点回去。其实她也没有留在学校，是去了阿婆家里做习题，阿婆每晚都会给她留灯，然后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她。 每次写题写得烦躁了，她就会转头看看被广播逗得哈哈笑的阿婆，心里顿时没有了火气，只觉得暖暖的。 宋时年发现数学真的是自己的一大死xue，做一道题错一道题，怪从前落下的东西太多了，想回头补都找不到从何下手。 之前真的很努力的在浑水摸鱼。 这天星期四，宋时年试图做了两道大题，写完以后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快十一点了，阿婆已经昏昏欲睡，她安静地收拾回家，走到小区门口，遇到了身上挂着彩的简舟辞。 他手里拎着一根钢管，穿着黑色的短袖衫，浑身戾气重得像是要杀人。 简舟辞也看见她了，但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停留地迈开长腿先她一步进小区上了楼。 回家以后，秦永惠正抱着手臂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简舟辞坐在另一边，整个人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宋时年这才看清他的脸上也有不少血迹。 秦永惠看见宋时年开门回来，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一个个的都要翻天了。” 简舟辞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把这话放在耳朵里的样子，宋时年稍微解释了一下说是做题没注意时间，秦永惠直起腰板刚准备破口大骂，简舟辞突然动了动眯着眼对宋时年说：“去给我下碗面条，一天没吃饭了。” 秦永惠被儿子的这番话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唠叨他的饮食习惯。 简舟辞应付了几句，糊弄着秦永惠，不一会儿就起身回房间了，秦永惠也没在客厅久留，回了卧室。 宋时年把面端进简舟辞的房间，才发现简舟辞已经睡着了。 她把面条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关门退出去。 这一晚上宋时年一直在做梦，早上五点多就被折腾醒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梦里那种让她窒息的心痛。 究竟是什么梦呢？ 第二天一大早她从梦里醒来，做完早餐之后宋时年才后知后觉自己没睡好，感觉腰酸背疼的，像重生了一样，人有些恍惚。 她照旧留好纸条收拾出门，然后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 家里的玄关处有一面半身镜，方便出门的时候拾掇拾掇。 宋时年系好鞋带直起身来，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标致的少女。 她吓了一跳，镜子里的女孩也做一副惊讶的表情。 她眨眨眼，她也眨眨眼？ 这是……她自己吗？ 镜中的女孩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睛，眨一下就像泛起微波的古井深水般清澈而幽深，眼角还挂着不多不少几颗小巧的痣。 宋时年怔怔的望着镜子足足有五六分钟没有动作，过了很久意识从远处被拉回来，她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 真实而光滑的皮肤质感。 镜子里一举一动，都是自己。 隐约中，记不清的梦境开始一点点浮现，梦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的人生将从此颠覆，从零开始。 这是什么情况？ 宋时年震惊到不知如何反应，梦境里的暗示和现实里的表象穿越交织，这简直像在拍电视剧一样科幻。 她拍了拍这张脸，是会痛的，她伸出双手，已经不是以前那双黑黝黝的粗糙的手了…… 简舟辞睡眼稀松的从房间里开门出来，他光着上半身，看到愣在门口盯着镜子的宋时年。 宋时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简舟辞别扭地挣扎了一下，但女孩抓得非常用力，好像这个问题非常紧要一般。 “宋时年，你发烧了吗？脑子烧坏了？” 还是嫌弃的语气，还是熟悉的声音，一切都没有变，宋时年彻底相信了，这真的是现实，她早已经从梦里醒过来了。 她颤抖着声音继续追问简舟辞：“那…那你看看我，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少女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他。 那双明晃晃的清澈眼眸直白地看着他，一瞬间，简舟辞有些慌神。 但是很快他又开始不耐烦的继续打击宋时年：“你能有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烦人，唯一的变化就是我看你今天比昨更烦人。” 也更漂亮了。 简舟辞的记忆里，宋时年一直这么漂亮。 宋时年收回目光，稍微低下点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简舟辞结实的肌rou，才发现他没穿上衣，而且自己正双手抓着人家的两个胳膊像是要贴上去一样。 她的脸刷的红了，来不及思考就窘迫地夺门而出。 去学校的路上，她一直在反复思考。 不是梦，简舟辞也不记得她以前的样子。 那别人呢？ 她向周围环视一圈，有偷看她的少年匆忙地移开目光。 到了学校之后，宋时年发现周围异性打量的目光明显变多了，并且不是带着鄙夷。 走进班级里，她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膛。 “宋时年，就差你的作业了。” 数学课代表左洋走到她的座位上，多盯着她看了两眼。 教室里，间或有男生向后排投来目光。 宋时年恍恍惚惚地摸出作业，昨天写的两道大题也还在本子上静静地躺着。 “你的生活将被颠覆，一切都会从头开始。” 梦里，俨然回荡着这句话。 她这是……平白无故变漂亮了，从天而降了一副完美的躯壳砸中了她。 课间cao的时候，宋时年故意踩了一下赵且筝的脚后跟，赵且筝依旧一脸厌恶地对她骂骂咧咧，只是不再称呼她“丑八怪”了，而是骂她傻*。 谁都不记得她以前的丑陋，从那些打量目光里，宋时年明显感受到自己带给他们的惊艳，她是真的很玄幻的变漂亮了。 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发生这种事情？又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大家关于她的记忆都发生了改变？而这种事情需要些什么代价呢？ 这一天，宋时年都在心不在焉中度过。 她赶紧回家翻找照片，可惜以前太过自卑拍的照太少了，根本找不出一张来。 难道是夜夜的祈祷起了作用，月光听见了她的那些悲鸣，给了她独一无二的一树清辉吗？ 这一晚宋时年彻底失眠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块放置于阴暗潮湿处的石头背面的苔藓，某一天，忽然被某一双无形的手翻过来，曝晒于星空之下，浸泡在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