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沉默造访的客
许青崖看她挺会胡思乱想的,每次来换药,都觉得这个女生好像心事特别多,也没个朋友什么的陪她过来,她自己一个人一来,就坐在换药室,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 他忍不住吐槽:“现在的小孩儿这么经不起打击?还没踏进社会呢,一次校考成绩不理想,就人生都要灰暗了?” 宋时年沉默。 许青崖这话是带点鼓励的,但这个语气,让宋时年有种自己刚才感慨人生的这种行为是小孩子在过家家的窘迫感,她有点尴尬地回答:“不不不,也不是成绩的事儿,我……我就是随便感慨感慨。” 正好宋时年看他纱布也拆完了,补了句“谢谢”宋时年就赶紧溜了。 宋时年去阿婆的院子里一边取暖一边誊抄错题,抄着抄着,思绪渐渐飞离纸笔,想到医务室的时候许青崖说的话,她又有点惆怅。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这样活在这个世界上,许青崖还会鼓励她吗? 以前好像没有几个人在乎她的感受的,更别提有人因为她不自信而去想要激励她。自己一直都被忽视着,一直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价值似的的活在这个世上。 最在意她几点回家的,除了每天需要她伺候的简舟辞,估计就是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的阿婆了。 想着这些,宋时年又走神了,握着笔,很久没有动,只是一声接着一声叹息。 阿婆家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 宋时年想得太投入,又是吓得一激灵。 她好像很容易被吓到,大概是因为以前被欺凌得太多。 宋时年赶忙扶起阿婆,往电话所在的屋子里走,老太太腿脚不灵便,眼睛又看不见,等搀扶着她走到了座机面前,电话刚好挂断了。 宋时年没怎么见过阿婆家的座机来电,一般阿婆的家里人都是打阿婆的手机电话,方便阿婆随时接听。 “要打回去吗阿婆?” 阿婆点点头。 宋时年把电话筒贴在耳边,按下回拨键,那边接听得很快。 “喂?” 那边传来很低沉的男声,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冷静的中年人。 宋时年心里疑惑了一下:“你好,找谁?” 那边沉默了半晌,似乎也是有点疑惑接电话的人为什么是个年轻女孩:“我找我妈,你是谁?” “我是住在阿婆附近的一个学生,我叫宋时年,平时没事会来看看阿婆,她现在就在旁边。” 宋时年把电话直接贴到阿婆耳朵上,再握着她的手好让她摸到听筒。待阿婆拿好电话,她才放开手。 接到电话的阿婆好像很开心,阿婆这头只是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听不太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阿婆全程脸上都挂着笑。 聊了五六分钟,阿婆挂断了电话。她拉着宋时年的手,皱巴巴的脸上的笑意更深,对着宋时年的方向说话:“儿子要回来看我了!” 宋时年印象中,只撞见阿婆的女儿来看望过阿婆两次,她见过,听说是舞蹈老师,是一个在宋时年看来很高雅的职业,人也很温柔漂亮,尤其是出挑的个子,估摸着有一米七五以上,那么高的个子,人却没有一点架子,哪怕宋时年长得不漂亮,她也是直勾勾很尊敬地看着她说话的。 宋时年印象很深刻,但是却对阿婆这个儿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阿婆提起她儿子的职业,说是开大公司的,她也不太懂,只知道一直都忙得很,好久没回来过了。 宋时年已经在印象里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叔叔打了个不孝的低分。 第二天,宋时年一大早去上学的时候看到阿婆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黑漆漆的车在柔润的晨光和明晃晃的路灯下显得沉默又贵气,有种不张扬的精致。宋时年不认得是什么车,心里只是默默的想着,阿婆的这个儿子倒是来得挺早。 不一会儿,第一趟公交车来了,宋时年跟着人群挤上车,奋力找了个窗边的角落位置让自己站得舒服点,公交车起步的一瞬间,她脸朝着车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坐在早晨看到的那辆车的副驾驶座,黑色的车子从公交车旁边驶过,车身的倒影将路灯的光拉成一条条金线,显得流光溢彩。 怎么是他?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疑惑,不过到了学校坐到教室里之后,就全部忘干净了。今天上课的内容是依旧是接着讲评试卷,宋时年已经提前找左洋帮忙讲解过,这会儿这两个人都是在誊抄错题,没有人在听课。 “宋时年,你说,你怎么解的。” 宋时年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一脸茫然的抬头,数学老师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语,很显然是知道她没听课故意点她的名字。
她扭扭捏捏半天才站起来,一个劲儿戳左洋的胳膊,无声的用气声问他:“讲到哪个题了?” 左洋用口型回她:我也没听。 下课,宋时年被数学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宋时年一直都很老实,也没干过什么搅乱课堂的事,下课她跟着数学老师,老师大概就是唠叨了几句上课要注意听讲,要多问问题多做题目,尤其是要好好抓住机会多请教左洋这个理科小王子巴拉巴拉,宋时年点头如捣蒜,全程跟在数学老师屁股后面“是是是,对对对”,直到一路进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 少年站在靠门口的位置,宋时年经过他时,和他对视了一眼。 果然是简舟辞。 这货脸上又是战功赫赫,估计又是打架挨批了。说起来,从他的脚伤基本痊愈之后,好几天没看见简舟辞了,要么就是没回家,要么就是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今天乍一看这个黑色的身影,恍惚间有一种陌生的沧桑感。 简舟辞的校裤已近短了一截,宋时年低着头,一路往上看,循着笔直的双腿,一直到常年穿的黑色衣衫,再到挺括的肩,以及搭在肩上的校服,再往上,是少年漆黑而沉默的双眼。 他习惯留平头,最近可能是有一些日子没打理了,额前有碎发稀稀拉拉垂下来,把五官里的不羁抚顺了几分。 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简舟辞。从前几乎不敢和他对上视线,因为自卑是习惯,也因为知道他一直都很耀眼,所以从前的她害怕刺伤自己。 简舟辞也一动不动盯着她,两个人因为同时在办公桌的两边分别挨训,没法开口说话,竟因此难得这样沉默平静地将对方真正看进眼里。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宋时年犹豫了半晌,决定在门口偷听一下。刚才数学老师的声音和对面老师的声音混在一起,她没听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事情。 但是她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个头绪来,里面的谈话表示,事情已经谈到了后续处理,至于是个什么事,宋时年没吃到这个瓜。 她悻悻然支起偷听的身子,撇了撇嘴,刚准备走,简舟辞黑着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