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想引人注目
青山观收徒的第一轮考核，是在山里活下来。 这是陈十七的看法。 名义上的真正第一轮考核，是冷灵石体测，大多数宗门收徒的固定环节。 冷灵石质地阴寒，能储存天地灵气，是修行者常用到的矿物之一。 所谓的冷灵石体测，就是在冷灵石中布下一道“回气符”，当人触碰着它时，石内天地灵气会流入人的体内，历行全身经脉后再回到石中，通过观测灵气流动速度，就能判断出经脉的畅通程度，以此评估修行天资。 但大宗门收徒，很少像如今青山观般，需要一次检测六百多人，掌门杨廷铮加上他五个徒弟一共六人，总不能让他们每人来做一百遍检测。 所以青山观采用了另一个方法。 灵气回流时，冷灵石会有发光和发热的现象，将冷灵石放在水盆里，通过监测水温，也能判断出灵气流通的速度。 这第一轮考核，没有具体的优劣标准，只按排名，取前三百。 另外三百余人虽经历无数险阻才来到青山观山门，也会在第一轮考核后被淘汰。 陈十七当然不担心自己会被淘汰，他想的更多的是不要引人注目，不要自找麻烦。 他前世从没做过“低调行事”这种事，因为不需要。在“低调”这个领域，他属于茅庐都尚未初出，他想着此事，觉得总归不会太难。 不论青山观要设置多少考核、多少难关，他的想法就是中等，你考什么我都在中等名次。 第一轮测验，寻到山门的一共六百二十九人，分成十三轮，每轮检测五十人，每轮耗时两刻钟。 南厢房有个饭堂，去领草席时饭堂人太多，入夜后，陈十七与王知风才折去吃晚饭，这饭堂里本来美食颇多，但他们二人来得太晚，只剩些残羹剩饭。 陈十七心想，明日的考核顺序应该会根据进山的时间来定，早上再过来吃点好的。 次日天还没亮，一个官员提着几桶竹签来到偏舍，大喊道：“今日抽签决定考核顺序。” 王知风抽中二百五十号，陈十七取了根签一看，好巧不巧，五十号，刚好第一轮。 青山观正殿的大石门终于打开，入内是一片开阔的广场。 拜师者们进到广场中，四五成群。 五十个盛满清水的铜盆，在广场上一字排开，盆与盆间相隔一丈，每个盆上都标记有号码，每个盆旁都站着个监考人， 议事厅大门前，主考官坐在一张藤椅上，下令让第一轮考核者各自就位。 每个监考人都手拿一件“胡氏盘”，此乃古代一位胡姓大家发明的测温器具，极为精准。外表上看，就是罗盘上一根线连接着一个指头大的铁球，铁球与一块冷灵石一同置于水盆中。 见陈十七过来，五十号铜盆前的监考人，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读上面的字：“五十号，内良县柳家村陈十七。” “是。” 绝大多数拜师者均已就绪，唯独陈十七旁边的四十九号一直空着。 不久后，身后吵闹声突然加大，陈十七扭头看去，广场大门处的人群往两边散开，王知风口中的“赵大小姐”换了一套比昨日简单些的道袍，依然是红色，在她的护卫簇拥之中，朝这边走来。 许多待考人纷纷看着她小声交谈，声音嘈杂，陈十七听不太清人们在说什么。 她来到陈十七左边铜盆前，面前监考人显然也认识她，竟作了个揖，恭敬道：“赵小姐。” 然后例行公事道：“四十九号，楚国颍川赵人美。” 陈十七闻言心想，叫这种名字，不说别的，她爹倒是挺自信的。 她不开口答是，也不看任何人，低头看着面前的铜盆。 而广场之上，她的护卫们正在维持秩序，让围观的人们退后些，以免打扰到大小姐。 太阳高升，主考官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令牌投掷于地，身旁的传令兵大声喊道：“开——始！” 陈十七面前的监考人抬了抬手，说道：“手放进水里，按在冷灵石上，我叫你放开时你再松手。” 赵人美面前的监考人恭敬有礼道：“赵小姐，请开始吧。” 五十名考生把手伸入水中，其中四十九人立即将手掌覆盖上冷灵石。 陈十七手刚进铜盆，一根极细的柳丝紧贴着他的手腕，从袖内滑出。 小心控制着分寸，让柳丝触碰到冷灵石，手掌却没碰到分毫。 昨日知晓要进行冷灵石体测后，陈十七便趁夜去偏舍旁一片柳林，偷偷折下一堆柳枝，编了一件柳条衣穿在身上。 他前世精通大量高阶神术功法，如今修为虽低，但脑子里的记忆不会忘，依然能通过某些特殊手段，使出许多非常难的功法，只是根据所用功法的强弱，需要耗费或多或少的准备时间。 比如用来杀那两个山海宗弟子的红尘神术，之所以跑进那么深的深山，就是因为这式顶级神术需要耗费极长准备时间。如果是曾经的他，眨眼之间便能施展红尘。 如今的他布的阵法，威力自然远不能与往昔相比，杀与自己相差不远之人尚可，那捧清泉边的红尘，如果对杨廷铮这类人使用，就纯属哗众取宠。 还有一个弱点，他布下阵法后，只能勉强维持，也就是如果被别人看穿，敌人甚至不需要修为境界，直接用手移动他用来布阵的物件，就能轻易将阵法破坏。 身上的柳条衣，模仿人体经脉线络编制，陈十七小施手段，让这些柳条，来代替自己的经脉进行灵气流动。 左手手心里藏着极隐蔽的开关，能随意控制灵气在柳条衣内流动的速度。 之所以选择作弊，当然不是不自信。 陈十七对如今这具身体不够了解，因为境界太低，无法神识内观，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是否足够彻底，体内还有没有前世修为留下的神辉。 洁净圣殿不修天地灵气，只修神辉，但神辉是雪原圣山之上独有。 这一点，也是洁净圣殿自古以来，之所以能统御人间的重要原因，修神辉的修行者，普遍强于修灵气的修行者。 若是残留有神辉，冷灵石体测推动灵气流动时，把那些神辉给带了出来，等会在这数百人围观之中金光闪烁，那可就不仅仅是哗众取宠那么简单了。 “考个中等就行了，可什么水平才是中等呢？六百多人取前三百，有些不好把握......”灵气徐徐进入柳条衣，陈十七先将流动速度控制在较慢，想着这个问题。 如果抽到的顺序是后面几轮的话，那么看前面人的成绩就行了，可偏偏是第一轮，没有参考。 前世的他境界过于高，所以难以判断什么才算凡人中的中等资质。 就像雄狮无法判断蚁群中，哪些蚂蚁的力气属于中等。 “不要嘀咕，专心体会灵气在体内的流动。”监考人见陈十七嘴唇微动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警告道，“灵气入体会有痛苦，不要分心，否则轻则昏迷，重则痛死，你若是死了，青山观与大宋朝廷概不负责！” “好的好的。”陈十七点头应答，假装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铜盆中的冷灵石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 监考人见状，立即将胡氏盘的铁球放入水中，一会后，罗盘指针开始缓缓移动。 陈十七内心嘀咕着：到底怎么才算中等呢？ 他扭头偷看旁边的女人。 赵人美黑发垂肩，侧脸白皙如玉，相貌的确好看。她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向前覆在冷灵石上，衣袖捋至手肘，手臂冰肌玉骨。 方才她只看面前的铜盆，现在考核开始后反而不再看，只盯着前面监考人手中的罗盘。 监考人见赵人美想看罗盘，上身微倾，罗盘放低，让她更方便看。 陈十七便也看见了赵人美罗盘上的指针所指向的刻度。 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数日之前，在山中初见这女子时，王知风曾说，这赵小姐因为资质不佳，被山海宗拒于门外。 既然如此，她的天赋应该十分普通甚至略差，不如便把她当做参考标准，让自己盆里的水温比她那盆略微热一丁点就行了，那应当就是中等水平！ 陈十七面露自信微笑。 不过半刻钟，赵人美面前的水盆开始冒起几丝热气，陈十七见状，立即cao控柳条衣，加快灵气流动速度，自己面前的水盆也开始冒了热气出来。 由于一直专心偷窥着赵人美的水盆，以及她监考人手里的罗盘数值，陈十七完全没有注意到，广场上大多数等着考核的拜师者们，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与赵人美这边。 整整五十个考核者，只有最右侧这两人的铜盆中有热气冒出。 绝大多数人别说热气，盆里的冷灵石就像遍地都是的普通石块一样，连微光都还没有。 冷灵石不发光，那就是灵气进入体内后堵塞不能通行，这便是毫无修行资质。 看见自己盆中的热气，赵人美脸上浮现自信。 她先扭头看了看她左侧之人的情况，十分普通的人。 扭头再看向右边的陈十七时，见到同样冒着蒸汽的铜盆，她不禁愣了愣，眼中有微光闪烁。 她很快发现，右边这男子，似乎一直在看着这边，目光总往自己身上落。 赵人美不禁微恼。 她知晓自己美貌，被人凝视是常有的事情。但在考核之中，身后那么多人围观，此人也太大胆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她突然想到，这人难道是在看我的考核表现？ 看着两个热气差不多的铜盆，赵人美心中不悦，微微运气加速灵气吸收，铜盆里的热气加大了一些。 陈十七见状，也立马加速灵气吸收，铜盆里的热气立即压过。 赵人美眯了眯眼，心道，好啊，原来是专门来挑战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