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别怕
木屋中，陈十七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想着有时间还是去库房领点被褥家具。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陈十七顿时清醒过来，倏地坐起身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名门大派，往往有神兽镇守，如山海宗的哭鲸、蛇鹿等。 青山观曾与山海宗、玄云宗齐名，贵为天下三大宗门之一，自然也有神兽镇守。 青山观的镇守神兽名叫七彩麒麟。 这七彩麒麟如果没被叶怜杀死，或者说还没死透，或者说死透了，但神元还未完全消散，那么也许能通过读取它的记忆，知晓旧青山观被毁那日的完整过程。 陈十七想到，如此或许就能明白他重生的原因。 次日清晨，再次到达云汉峰顶，陈十七盘腿而坐假装打坐，心里想的是如何打听到七彩麒麟的下落。 如果它没死，在哪养伤，如果它死了，神兽的遗体也非常有价值，它的尸体会被藏在哪？ 陈十七却忽然觉得，似乎有某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抬头看向小楼二楼的萧阿约，她没有看这边，即使是她在看这边，也不应该会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接下来的数日里，陈十七在空闲时去了许多地方，想要得知七彩麒麟的下落，但都没有线索。 木屋里的破桌椅换成了上好的乌木桌椅，木床铺上了绫罗绸缎，他叫来工匠修补了屋子的破损处，窗户和门换成了新的，简陋木屋不断增添家具，渐渐看起来有了府邸的意思。 他到处跑，就是用的找工匠的名义。 假装找工匠，跑进正殿的藏书房，“抱歉，我还以为是在这取家具呢。” 试图打开库房后面被锁起来的那间仓库，“木材不是在这领吗？”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领取的东西了，找什么借口闯进那些没去过的地方呢？ 不过没有找到七彩麒麟的下落，陈十七却知道了是谁在盯着他。 白天讲学时，赵人美打坐的地方虽然稍远，但也非常显眼。 陈十七已经几天没有见过她。 暗处有不知何人在盯着自己，原本明处的某人失去了踪迹，暗处这人到底是谁，自然显而易见。 “她盯着我干嘛，有病吧？” 陈十七摸着自己的脸，心想如今长得也不算太好看吧？ 陈十七盘算着，是不是想个办法，进杨廷铮卧房去看看。 这晚夜幕深时，陈十七躺在木床上快要睡着，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阔别多日的霍纲再次到来。 堂屋内一片漆黑，陈十七打开门，坐在桌旁，霍纲站在门口道：“你家里没有油灯或者蜡烛吗，还是说你喜欢黑暗？” 不待陈十七回答，霍纲开门见山道：“你之前答应帮我做两件事，今天我来告诉你第一件。” 几日来陈十七一直被七彩麒麟的下落问题所困扰，心不在焉道：“师叔说便是。” 霍纲来到陈十七身旁坐下，小声道：“你知道七彩麒麟么？” 陈十七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黑暗中霍纲的脸，随即大喜过望。 你这么久不来，一来就给我送礼来了？ 陈十七恨不得立马去提一壶酒来向霍纲道谢，但依然装作平静且困惑的样子，说道：“七彩麒麟之名，天下无人不知，师叔要我做何事，不知与这七彩麒麟又有何关系？” “我想看看它。”霍纲伸手进怀中，摸索着什么。 霍纲的动作很缓慢，陈十七看着他的手，恨不得替他掏，甚至想主动开口问“是不是要我去帮你看？” 霍纲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摆，一颗拇指大的光球出现，悬浮在空中，比任何蜡烛都要明亮许多，照亮了整间堂屋。 他在怀里的手，掏出来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黑色铁块。 他将铁块放在桌子上，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十七心道你有屁快放在这故弄玄虚个什么玩意，疑惑说道：“弟子不知。” 霍纲环视屋内，却转而问道：“你那两把剑呢？” “在卧房里。”陈十七答道。 “你那两把剑，是那妖女、也就是黑暗大神官的东西，长的那把叫画影，短的那把叫冷酒，它们......” 霍纲详细介绍了一番画影剑和冷酒剑的生平。 他接着看着桌上的黑色铁块说道：“但画影和冷酒虽强，却不配做黑暗大神官的武器，她用的剑叫做黑暗天劫，那日她投剑镇压我宗护山大阵崩解之威，这便是黑暗天劫的碎片。” 这些事情陈十七要比霍纲熟悉一百倍，实在忍不了他的连篇废话，陈十七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师叔所说，与七彩麒麟有何关系？” 霍纲继续自顾自说道：“黑暗天劫是一把很宽很长的大剑，它的碎片有很多，我却只找到一块，我想知道剩下的在哪。” 陈十七强压住怒火：“这些与七彩麒麟又有何关系？” “妖女那日杀死了青山观所有人，哦对，除了你。”霍纲缓缓道。 陈十七：“......” ...... “七彩麒麟呢？”陈十七继续追问。 霍纲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黑暗天劫的碎片么？” ...... 陈十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摇头道：“弟子不知。” 霍纲看向门外的黑夜，述说道：“天下有六大宝地，其中之二在圣山，一者乃神圣海畔之书阁，一者乃谦卑神宫之玉府，书阁藏书四百万卷，玉府宝库入地九层，藏天下至宝。楚国皇帝率联军攻占圣山那日，他犯了一个弥天大错，因为这个错误，他一夜白头，太和圣战后他酗酒三个月，这才有了我们掌门真人来担任追杀妖女之联军统帅的机会。” “楚国皇帝以为，书阁中藏的都是些经史子集、诗文画卷，所以攻占圣山之后，他去取玉府中的宝物，而让手下列国士兵随意洗劫圣山其余地方，包括书阁。但他不知道的是，洁净圣殿自古以来维护人间太平，追杀邪魔外道，他们竟然把百万年来所有邪魔外道的功法秘籍全部收在了书阁之中。” “书阁藏书四百万卷，洁净圣殿自身的神术秘籍，与他们收缴的魔道秘籍，加起来，多达五十万卷！” “那日过后，这些秘籍中的绝大多数，都流入了市井。” 霍纲靠近陈十七，眼中带着喜悦乃至于狂热，呼吸略微急促，说道：“神权瓦解之后，如今世上许多人都走进了同一条路，许多人得到了绝世神功，开始修行从前圣殿弘扬的神术与禁止的魔功。” “几年后，绝顶强者必不断涌现，接下来必然会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真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啊......恰巧，你师叔我，天赐造化，便得了一本惊天动地的功法！” “师叔的未来真是一片光明啊！”陈十七被霍纲的废话气得咬牙切齿，沉声赞美道。 霍纲眼中闪着光：“但我这功法有个缺陷，将其修炼到极致之时，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可若是有一把绝世神兵相佐，便可除去这等危险。你那两把剑还不够，所以它们对我没用。黑暗天劫，古今第一神器，如能获得此剑，数年之后，天下第一四个字，就该变成我的头衔！” 陈十七明白了霍纲的想法，立即说道：“师叔是不是觉得，七彩麒麟作为镇守神兽，它对青山观内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那日黑暗天劫碎在它的眼前，它必然知晓其余碎片的下落，所以想让我去问问？” 霍纲笑道：“你倒是聪明。你若能帮我找齐其余碎片，我与你一同修炼此功法，也未尝不可，来日我叔侄两一同无敌于天下，岂不美哉？” “那还请师叔告知弟子七彩麒麟在哪，师叔对弟子有救命之恩，我真是日夜都想替师叔做事报恩啊！” 需要配合绝世神兵修炼的功法，陈十七也知道几本，但这类有缺陷的功法，在他眼中并不算顶级，他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只想知道七彩麒麟的下落。 霍纲道：“你可知你叔公莫问山长老，是什么长老？” “弟子失忆，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莫长老，是麒麟山长老。从前青山观中，便是他来照顾七彩麒麟，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七彩麒麟与莫长老相熟，你作为莫长老侄孙，或许能好说话些。” “那这麒麟山在何处？” “从正殿往西，朝上德峰与知雄谷方向走十里地，转向北，穿过一片松林，你会看到一座草木稀疏的石山，我宗护山大阵便在石山山腰，那座山便是麒麟峰。护山大阵阵眼下藏着个地道口，七彩麒麟在石山内部，那个地道口便是通向其所在的入口！” 原来就在护山大阵！陈十七已经去过那里数次，得知此消息后，当即就想跟霍纲告别，马上过去看看。 正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快点结束对话，陈十七对于霍纲想练什么功，做什么坏事，有什么理想，没有丝毫兴趣，正思索着，门外的黑夜里却走进来一个人。 她仍旧穿着单薄的红色长袍，亭亭玉立。 陈十七初见她时，觉得她虽难以亲近，却也并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今夜却不一样。 她的眼神无比寒冷。 她因礼貌而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着杀气。 她微挑的眉毛，她进入屋内时的步伐，她接下来说话的语气，都如同冷酒出鞘，坚冰寒雪。 “霍师叔，我家师弟恐怕帮不了你。” 坐在桌旁的二人同时看向忽然来到的赵人美。 赵人美走到陈十七与霍纲中间，将二人隔开，面朝着陈十七，视线下垂俯视着他，小声说道：“你别怕，有我在。” 然后她转过头盯着霍纲，声音寒冷道：“霍师叔，弟子生来不会委婉，也不喜欢说废话，陈十七或许怕你，我可不怕。” “不管师叔在打什么算盘，现在死心！” “只要陈十七还在云汉峰一天，神仙也别想动他，我说的。” ...... 霍纲看着赵人美的双眼，嘴角微微抽动，表情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