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临难时英雄承高义 多情处儿女恨事深(五)
白幽燕打马如飞,一路疾奔,不到半个时辰,已来到太湖之滨,将马安顿好后,沿岸一路寻来,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meimei和凤倾城的影子。白幽燕心想:“他们既不在岸上,就必在湖中了。”放眼一望,见湖中小艇穿梭,帆影点点,或远或近,难以胜数,在众多的游船之中想要找到凤倾城和白素素可不容易。 白幽燕心中犯难,眉头紧皱,盘桓了一阵,忽然恨声说道:“凤倾城啊凤倾城,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就是等到天黑,也非把你找到不可!”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哼了一声,道:“你与凤倾城有何深仇大恨,竟将他恨得如斯?”声音很小,若非白幽燕有武功在身,竟然不易听到。 白幽燕一怔,忙向声音传来之处瞧去。可是目光在附近游人身上逐一掠过时,竟然看不出方才说话之人是谁。他心中奇怪,暗想:“难道是我听错了不成?”又一想:“不对,方才的声音明明很清晰,怎么会听错呢?”眼光又仔细扫视了一回,仍没找到那说话之人。他无心再加理会,索性长袖一拂,往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忽然方才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这人好生无礼,我方才跟你说话,你难道没听见吗?”白幽燕猛地回头,眼光迅速从眼前众人脸上掠过,但仍没看到声音发自于何人之口。他心中有气,大声说道:“何人在装神弄鬼戏耍于我?”他这一喝,把附近的游人吓了一跳,都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他。 白幽燕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是谁在跟我过不去?”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道:“这位公子,你说什么?是谁跟你过不去?” 白幽燕正待回言,忽听方才那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别冤枉别人了,跟你说话的是我!”这回声音较大,附近众人都已听见。 白幽燕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单薄,眉清目秀的少年书生,这书生约有二十二三岁年纪,背负双手,神态傲慢,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白幽燕道:“你是何人?因何一再戏弄于我?”书生淡淡一笑,道:“在下姓吴,名梦蝶,乃岭南人人氏,半年前与凤倾城相识,虽相处时日不多,却是一见如故。在下方才听你骂凤倾城不要脸,因心怀不平,故此才发声询问。”他说话时嘴唇一动不动,声音竟然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众人见了,无不惊奇。 白幽燕冷笑道:“原来你会腹语。我听说会腹语的人,多数都是哑巴。”吴梦蝶道:“这话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回却是从口中发出的问话。 白幽燕道:“原来你也会用嘴说话,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哑巴呢!”吴梦蝶哼了一声道:“你是在故意耍我!”白幽燕道:“象我这么有涵养的人,怎会轻易耍人!”,他把“人”字说的较重,言外之意是根本没把他当做人。吴梦蝶冷笑道:“你把我当人也好,不当人也罢,我也无心跟你计较,但你要找凤倾城的麻烦,须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白幽燕道:“你想要为凤倾城抱不平吗?”吴梦蝶道:“正是!”右臂一展,手中已多了一支碧玉箫。 白幽燕道:“这么说你是要跟我一决胜负了?”吴梦蝶道:“不错!”话音一落,玉箫挟风,直向白幽燕的肩井xue点到。 白幽燕本来有气,此时一见吴梦蝶骤然出手,更是恼怒,身子急往旁闪,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叫道:“我白幽燕怕过谁,看剑!”一式落花卷絮,直向吴梦蝶的手腕刺到。吴梦蝶一边化解敌招,一边说道:“原来你就是白幽燕,那太好了,我正想领教一下你们白家的浣花洗月剑法。”精神一振,立时展开自家的武功绝学,点、打、削、戮,绿光缭绕,盘旋飞舞,招招不离白幽燕的周身要害。 白幽燕起初见吴梦蝶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以为不出几招就会把他制服。可打着打着,他发现吴梦蝶不仅功力不弱,而且玉箫招数也甚是精妙,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出许多,当下不敢托大,忙收起轻视之心,展开自家剑法的精妙招数,与吴梦蝶认真厮杀起来。 附近的游人此时都已四散躲开,远远驻足观看。别处却另有些胆大好事的人,一见有热闹可瞧,竟然纷纷跑到近前观看。 白、吴二人剑来箫往,转眼间便斗了七八十招,一时间竟是难分上下。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声说道:“诸位,请借个光!”随着话音,只见谢芳尘、金英等人排众走进场来。原来金英等人虽然晚行一步,但一路纵马疾奔,竟然很快就赶上了谢芳尘,众人来到太湖先安顿好马匹,然后匆匆赶到打斗场地。 谢芳尘张眼一看,见白幽燕与一个文弱书生打了起来,心中很是不解,感到莫名其妙。 金英低声问钟钰:“那书生可是凤倾城吗?”钟钰道:“不是!”金英道:“那他是谁?”钟钰道:“我也不认得!”金英不再多言,默默注视着打斗情势。 白幽燕与吴梦蝶此时又已拆了二十多招,一个招式精妙,一个技艺不凡,仍是打了个平手之局。 二人斗得正酣,忽见西侧围观人群又起了一阵sao动,众人移目看时,只见一个英俊少年排众走进场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雅丽如仙的少女并一个十五六岁的伶俐小鬟。来者非别,正是凤倾城与白素素主仆。原来他们的小舟虽荡在湖里,但离岸也不过二里之遥。凤倾城坐在舟中无意间抬头一望,只见岸上围着黑压压一大群人。他心中甚是好奇,当下唤过白荷,叫她速将小舟摇回岸边看个究竟。 钟钰看到凤倾城,低声向金英等人说道:“那手提吴月弯刀的就是凤倾城。”金英点头,不禁大为赞叹:“此人周身上下一团正气,根本不像个轻薄之徒,却怎么会做出如此下贱之事!” 白素素看到哥哥,又惊又怕。惊的是万没想到会在太湖遇到哥哥;怕的是哥哥若是见她与凤倾城在一起,必会十分恼怒,甚至会与他兵刃相见。她心里波涛起伏,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倾城看了看场中打斗之人,忽然大声叫道:“梦蝶,快住手!”白、吴二人听得喊声,皆是一愣。吴梦蝶趁着白幽燕攻势稍缓之际,急忙使了个鲤鱼倒穿波,嗖地跃出丈余,转面看到凤倾城,不禁面露喜色,说道:“凤大哥,原来是你,这可太巧了,我正找你呢!”凤倾城问道:“梦蝶,你这是从哪里来?”吴梦蝶道:“我此番是特意从岭南来看你的,等到了钱塘后,才知你已离家来姑苏了。我想反正家中也无甚要紧事,不如也到姑苏走一遭,如能遇到你更好,若遇不到再回钱塘寻你。今早我一到姑苏,便先往太湖来玩,想不到事有凑巧,竟然在这遇到了你!” 凤倾城还想问话,却听白幽燕冷冷说道:“这里不是拉家常的地方,你们有话回家说去!姓凤的,我有话问你!”凤倾城抱拳道:“白兄有话请讲。”白幽燕沉颜道:“你方才可是跟我meimei在一起?”凤倾城道:“实不相瞒,我方才确是与素素到湖中玩去了。怎么白兄,这有什么不妥吗?”白幽燕冷笑道:“岂止不妥,我看你简直就是不要脸!”凤倾城道:“白兄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说我怎么不要脸了?”
白幽燕哼了一声道:“你别跟我装糊涂!我早说过,咱两家既已断了姻亲,就再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却为何总是缠着我meimei不放?”凤倾城道:“不错,咱两家是断了姻亲,但并不等于也断了我和素素之间的情分。我和素素两情相悦,真心相好,本是光明正大,磊磊落落之事,又怎么是不要脸了?难道世俗的礼法就可以约束我们内心的真情吗?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白幽燕呸了一声道:“天下之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倘若人人都无视王法礼制,尽凭己意而行,岂不天下大乱了!哼,你们钱塘凤尽管名重武林,可惜只识刀剑而少文教,以致一个个都放荡不羁,厚颜无耻,象你们这种欺世盗名的宵小之辈,非但无人唾骂,反而博得多人赞扬,那才是天下间的大不公平!”凤倾城冷笑道:“白幽燕,你虽多读了几本书,可未免读的迂腐了,行事太也不够通达。哼,这些事我不与你争辩也罢,只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我凤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白幽燕道:“人必先自侮然后人侮之,你暗中勾引我meimei,脸早就不要了,还说什么侮辱不侮辱?”凤倾城道:“白幽燕,你不要欺人太甚!”白幽燕怒道:“要说欺人太甚的是你而不是我!数日前你来我家时,我已再次警告你,叫你不要再来找素素,可你非但不听,反而将她勾引到太湖上相会,败坏我白家的声誉。哼,今天我若不讲你好好惩治一番,实是难出胸中这口恶气!”说着按剑便向凤倾城奔来。 白素素慌忙走到哥哥面前,拉住他的胳膊道:“哥哥,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和凤大哥相会,要怪你就怪我好了,你可千万不能跟凤大哥动手啊!” 白幽燕本来对meimei背着他与凤倾城约会甚是恼怒,眼下一见她拦着自己不让与凤倾城动手,更是怒不可遏,猛一抬手,狠狠打了白素素一个耳光,厉声喝道:“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竟然还有脸替姓凤的说情,快给我滚开!”白素素愕然松手,两眼怔怔的望着哥哥,心中真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伤心之下,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白幽燕看也不看他一眼,扬剑一指凤倾城道:“姓凤的,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凤倾城见白幽燕打了白素素,心中又痛又怜,不禁勃然大怒,仓啷一声,拔剑出鞘,扬刀一指道:“白幽燕,我告诉你,我早与素素私定终身,我今生非她不娶,她今生非我不嫁,只要我凤倾城留得三寸气在,就非和素素结为夫妻不可!”白幽燕切齿道:“除非你今日能从我剑下逃出,否则休想遂了心愿!”手腕一抖,猛地刺出一剑。凤倾城更不怠慢,右手弯刀向上一撩,当的一声,将白幽燕的剑封出外门,怒声说道:“白幽燕,你既如此不可理喻,那我今天也豁出去了,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正是:情郎恋痴女,宝剑对弯刀!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