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带话
看过了葛四太太,郑夫人乘马车回了郑府,郑寅盛同幕僚们说过了话回到内室换衣服,郑夫人立即接过丫鬟手里的衣物替郑寅盛换上。 “见过慧茹了?”郑寅盛低头瞧见郑夫人通红的眼睛。 郑夫人一听顿时眼睛又酸起来,长吁短叹道,“到底也是明媒正娶抬去葛家,他们真是欺人太甚,就算慧茹有错也不该这样,老爷是没瞧见,屋子里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连吃茶的水也是冷的,我坐了那么半天,葛家的几个夫人没有一个人过来说话,就连管事的也没有来过一个,不如将慧茹接回来,也好过让她在葛家过那样的日子。” 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儿,她好好的女儿,被葛家折腾成这个样子,若不是怕耽误老爷的事,她定要将葛家闹个天翻地覆,葛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秋天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别看葛端孺被放出宫,等过几日,照样会被抓进大牢,这一次再也没人能救他,不止葛端孺,整个葛家,整个齐家,通通都要下大牢。 “真是胡闹!”郑夫人正想着,就听到郑寅盛训斥的声音,“将她接回来成什么样子,是提醒葛家快点休了她?依我瞧她如今过得日子都是不听我的自己得的,若是听我两句等齐家一起倒了,哪会有今天,都是你这个慈母一心娇惯,教的一双儿女没一个像我,就知道乘火打劫目光短浅,我看早晚有一天要栽进钱眼里。” 郑寅盛越说越气,挥开郑夫人系扣子的手大步走出屋子。 郑夫人愣愣的看着郑寅盛走远,顿时委屈的坐在软塌上哭起来,“我看他是想休了我,说什么栽进钱眼里,不就是嫌弃我家是商贾出身,我爹早就是四品官,我两个哥哥也在京中,若不是有我父亲和哥哥,他哪里能有今天,真是有了前程就忘糟糠妻,我这就回娘家,我看他对着我父亲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郑夫人紧紧攥着帕子,站起身就要喊下人,寿mama立即握住郑夫人的手,“我的好夫人,可不能这样,您要是回了娘家不就是将老爷让给西园的那个小贱人,如今老爷正在筹谋大事,要是误了老爷的事,不止老爷的乌纱帽,夫人您的命也在里头。” 郑夫人这才住了嘴,可依旧心有不甘,“我嫁给他这么多年,替他管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了他嘴里都是我的错处,我看都是他被那小妖精迷昏了头,等过了这次的事,看我不划烂那小妖精的脸。” 寿mama又软声哄了几句,郑夫人才坐回软塌上,用帕子敷了脸,郑夫人看向寿mama,“我不在家的这半天可有什么事?那箱子齐家收了没有?要是收了就有齐家好看的,通敌卖国,再有几个齐家也背不起这样的罪名。” 她早就眼红齐家的权势富贵,每次哪家设了宴,齐家的两位夫人总是宴会上所有人巴结的对象,不过一个过气的国公府,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看着齐家那两位夫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就倒了胃口,她早就盼着齐家没落的那一天,到时候她一定要去齐家瞧瞧,看齐家两位夫人还是不是高贵骄矜的模样。 寿mama仔细的将药膏子涂在哭的红肿的眼皮上,轻声的道,“听老爷身边的红杏说,箱子齐家收下了,一点都没人怀疑,如今只等着折子进京就动手,齐家不过仗着军功才有今天,无论再大的军功,都比不过通敌卖国的罪名,到时候不止齐家,葛家也要跟着遭殃。” “那就好!那就好!”郑夫人翘起嘴角,先前还一副委屈的模样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 “母亲,都是孩儿不孝,累的母亲白发送黑发人,还要为孩儿担心。”葛端孺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想起惨死的二弟,顿时哽咽起来。 葛老太太早就哭的眼睛红肿,对着葛端孺伸出手来,“我的好孩子,快让为娘的看看。” 葛端孺跪行两步握住葛老太太的手,葛老太太看着葛端孺形销骨立的模样,顿时悲从中来,“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端贤的错,不要伤心,我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妻妾,为母为你自豪。” 葛端孺担惊受怕了这些日子,听到葛老太太的话再也忍不住,伏在葛老太太的膝头痛哭起来。 躲在隔间的葛家女眷也伤心的直抹眼泪。 哭了一场,葛大太太扶着葛端孺下去歇息,葛老太太洗漱过了靠在软枕上,眼睛还有些红肿,神情却坚毅起来,“发丧吧,如今老大回来,圣上也消了老二的罪名,老二停在家里这么多日,该让他入土为安了。” 葛老太太说着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向葛二太太,“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丧事就让老大和老大媳妇cao持,你领着正安和静妤为老二守灵,我知道老二的意思,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听那日将老二抬出大牢的御卒说,老二挣扎着回家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只是……只是还没到家就没了。” 葛老太太说着又忍不住掉了眼泪,葛二太太死死攥着帕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葛老太太缓了缓重又开口,“老二走前让御卒给你带了话,我怕你伤心就没有跟你说。” 葛二太太没想到老爷还给她带了话,顿时坐直身子期盼的看着葛老太太。 葛老太太伸出手,葛二太太立即起身走过去握住,葛老太太慈爱的将葛二太太鬓间的乱发拨到耳后,缓缓道,“老二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连嫁妆都为了他变卖了个干净,他去了,让你不要为他伤心,也不要为他守节,让我为你做主再选个好人家,还要让你再也不要瞎了眼,为他担惊受怕了一辈子,还要为他穿孝服。” 葛老太太说着再也说不下去,搂着葛二太太呜呜的哭出声,屋子里的女眷顿时也哭个不停。 葛二太太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帕子,眼睛酸涩,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像是眼泪都流光了。 她仔细想着老爷的样子,第一次在葛家见到他,他穿着一身蓝色的直缀在湖边钓鱼,她带着丫头走出来散心,谁知撞见他,她慌乱的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却微笑着问他是哪家的小姐,她到现在还记得他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带着一道光,嘴角也翘起来,从此之后只要看到这个笑容她就十分安心,好像什么都不能让她害怕。 可是如今,她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笑容,他真的走了,他永远也不会对着她那样笑,他怎么能先走,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儿子没有成亲,女儿也没有嫁人,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葛二太太想着那张笑脸,心像是被活生生的从胸口挖出来,痛的哭不出来也喊不出声。 她还那样年轻,却只能抱着记忆中的那张笑脸过一辈子,他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