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出人意料的大胜
安溪县。 原来的知县衙门,漳州镇总兵陈德禄一手搂着安溪县令最宠爱的小妾,不断上下其手,一边大口吃着酒rou,好不快活。 而安溪县令曾松鸣则身着官袍随侍在旁,那俯首赔笑的模样,看着倒不像一方县令,反而更像个妓院龟公。 “陈总兵,这酒rou也吃了,不知何时能前往进剿反贼啊?”眼看桌上的菜肴吃的差不多了,曾松鸣这才小心翼翼陪着笑问道。 “哼,急什么?” 陈德禄听罢,却是冷哼一声,满脸不悦:“本镇在你这安溪县驻留,那也是为了尔等着想,现在反贼未灭。本镇若不驻留于此,万一要是那帮反贼卷土重来,假道安溪,岂非是放虎归山?再者,本镇又如何放心的下这安溪县的数万百姓?” 陈德禄说着,一脸大义凛然,若是他的手不在身旁的县令爱妾身上上下游走,那或许还能更有点说服力。 见罢,曾松鸣依旧赔笑,连连称是,但这心里,却是已然把这陈德禄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就在多日前,巡抚大人亲自下令,要福建各镇总兵,联兵前往兴化府,阻击反贼林俊部,要将其彻底剿灭。 然而,这漳州镇总兵陈德禄却以提督大人军令,加之要防备反贼袭击安溪县,切断金厦通道为由,强行赖在了这安溪县。 虽然这陈德禄到现在,拢共也就在这安溪县待了几日时间。 但这安溪县城,上至权贵富户,下至黎民百姓,皆是给漳州镇的这帮兵油子们折腾的够呛。 大户豪绅们还好,只是被其勒索了不少钱财,可这底层百姓就惨了。 动辄就是打骂,甚至当家杀人,见到良家女子,直接当众掳掠而去。 县衙门口的鸣冤鼓,这些天都快给这县城的士绅百姓们敲烂了。 曾松鸣甚至有时都在想,就算是反贼来了,怕是也没陈德禄这杀才过分了吧? “报!” 曾松鸣还在发呆,这时从屋外跑进一个清兵。 这清兵一入屋内,便单膝跪地,脸色惶恐的禀报:“总兵大人,不好了!反贼,反贼来了!” “反贼来了!?”陈德禄吓了一跳,一把就将怀中的美妾往边上一甩,三步并作两步走,还不小心踢翻了一盘鸡杂。 “反贼这次来了多少人,十万还是二十万?其他各路总兵呢?怎么把反贼放到安溪县了?难不成,巡抚大人败了不成?” 陈德禄一连数问,直问的这清兵晕头转向,愣了半刻,在看到陈德禄要杀人的目光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回大人的话,反贼没来二十万……” “那是十万?”陈德禄阴沉着脸。 “也没有十万,小的粗略看了看,似乎也就一万多人。”这清兵连忙回道。 “什么?才区区一万反贼,这么点人马也敢来招惹你陈爷?”听到反贼只来了一万兵力,陈德禄顿时满脸嗤笑。 毕竟,他陈德禄可是先前受提督军令,跑去诱敌深入的,对反贼的战力自然有个大概的了解。 要是反贼来了十万几十万,那他可能还怕一点。 可就这么一万,居然也敢来打他的安溪县,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正好,他在这安溪县待的也够久了,继续这么待下去,怕是巡抚大人还真会有意见。 眼下,这伙反贼送上门来了,倒是正好可以拿来作为他陈德禄的军功。届时,巡抚大人别说治他罪了,怕是还得奖赏他。 这般想着,陈德禄扭头,看向已然被反贼来袭的消息吓得惊惶失措的曾松鸣曾县令:“曾县令,既然反贼来袭,某军务繁忙,这酒席便吃到这里吧!” 曾松鸣一急:“陈总兵要去哪里?” “自然是出城平贼了!”陈德禄一脸自信,说话间又挺了挺胸膛,一副本总兵运筹帷幄的模样。 曾松鸣闻言大惊,连忙劝说道:“可是反贼有一万人马,我军才七千人,这出城浪战是否过于冒险,还是当守城待援为妙啊……” 然而,陈德禄全然不顾曾松鸣所言,直接甩手说道:“文人之见,守城避战不过小道,对付这等反贼,还是要堂堂正正破敌,如此方为正道。好了,曾县令不必再劝,某自有主张,你只管为某摆好庆功宴,等某凯旋便是。” 说罢,也不待曾松鸣再多言些什么,直接大踏步而去。 看得后头的曾松鸣是一脸愤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摇头叹息,心中暗道反贼最好就是个绣花枕头,这陈总兵莫要兵败的好。 虽说前面曾松鸣确实对陈德禄怨念满满,但这陈德禄好歹也是官军,再乱来也得受到规矩制约。 可是反贼就不一样了,那是真的无法无天的,真要让反贼入了安溪县,谁知道会如何? 没消片刻,陈德禄在麾下亲兵的簇拥下,快步来至安溪县城墙。 看了眼城墙外,那一片红的反贼大军。 嗯?为何是一片红,而且那個旗帜,十二角日月旗? 这不是前明的旗帜吗? “不是林贼?”陈德禄瞬间意识到,这来的似乎不是林俊部反贼,反而是另外一伙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反贼。 陈德禄完全没有想过,城外的大军是从台弯来的明军。 毕竟,台弯明军要想来安溪县,可是还得先突破厦门,自金厦北上,才能来至安溪县。 怎么可能会是台弯反贼呢? 好吧!陈德禄现在都还不知道,这时厦门早就失守了,乃至于同安县也已落于明军之手。 古代的信息传递就这样,尤其还是福建多山,要想传递信息,只能绕路。 也因此,福建提督穆廷拭死在了泉州府,到现在厦门这边还不知道,同样的,安溪县的陈德禄也不知道。 要不然,他哪敢抗拒巡抚吕犹龙的军令,不就是仗着自己作为漳州镇总兵,是受福建提督管辖,而非福建巡抚管辖嘛。 “总兵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守城待援还是?”一旁,漳州镇副将陈敬,同样也是陈德禄子侄,开口问道。 “哼,不过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反贼而已,打着前明的旗号,又故意穿上些怪模怪样的衣服,就敢来打安溪县。” 陈德禄却是满脸不屑,开口喊道:“众将士,可敢随本镇出城破敌,也立下一个剿贼大功?” 簇拥着陈德禄的亲兵以及那些个千总们,皆是拱手应道:“愿随总兵大人出战!” “不过一群反贼而已,有总兵大人在,弹指可灭!” “总兵大人,某愿为先锋,为大人生擒反贼头领。” …… 城头一阵嬉笑蔑视,没人将城外的反贼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安溪县城外数里地。 居于军阵的杨恭,放下了手中千里镜,说道:“不愧是关隘之地的县城,这城墙比之厦门都不遑多让了。” “杨帅所言甚是,此战果然还是得用红衣大炮,若是强攻,怕是我军死伤甚重啊!”一旁的张岳同样点头,刘国基作为三人中资历最浅的将领,这时却没有插话,只是看张岳和杨恭如何决定。 杨恭沉吟片刻,下达了军令:“来人,传我命令,先派人前往城下劝降,让炮手们都准备好,若是对方不降,直接用红衣大炮将这安溪县的城墙给轰开!” “是!”传令兵刚刚听令,还没来及下去。 就见数里外,那原本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安溪县城,城门居然缓缓打开了。 杨恭张岳刘国基三人,皆是一愣。 随后就见一支人数数千,装备精良的清军,在数个骑马将官的带领下,忽然朝着己方军阵快速冲来,边冲还边喊着什么。 “安溪县里居然还有清军……不对,列阵,速速列阵!”杨恭片刻间就反应了过来,连忙下令道。 杨恭是真没料到,这安溪县居然还真有清军藏匿,而且人数还不少。 好在今次没有急着强攻,要不然,就算有红衣大炮,怕是也得吃波暗亏。 不过现在,也不知这伙安溪县清军到底抽的哪门子风,放着好好的坚城不守,居然主动出城浪战。
有这般大好战机,杨恭自然不会放过,直接下令全军列阵,同时又令炮手装填炮弹,火铳手填装弹药。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随着清军快步奔至近前,领头的陈德禄这才惊觉不对劲,眼前这伙反贼见到官军冲杀至近前,为何没有受惊逃跑,反而还列阵了。 等等,这反贼何时会列阵了? 那个黑洞洞的,莫非是火炮? 反贼居然也有火炮?还不止一门。 一瞬间,陈德禄心中恐惧顿生,只可惜,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跑路却是已经晚了。 之前的林俊部义军给他的印象,令其过于自大,所谓上兵伐谋,没有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出城浪战,本就是最愚蠢的行为。 就在陈德禄惊惶恐惧的时候,“砰砰砰”数声连续的炮响,一颗颗弹子,带着无数碎石块,朝着漳州镇的军阵飞洒下来。 那些弹子带着强劲的动能,直接打穿碾死了前排数名正在冲锋的清军士兵,剩下的碎石子同样也不好受。 溅射在剩下那些密集冲锋的前排清兵身上,虽然不死,却直接让其浑身是血,看得竟是比那些被炮弹当场打死的清兵还要瘆人。 陈德禄运气不错,因为骑着马,所以炮弹并未击中他。 一轮炮弹打完,炮手开始清理炮口,重新填装火药。 而那些并不算专业的火铳营,则在营总的一声令下,对着逐渐进入射程的清军开枪齐射。虽有不少开枪过早,但由于清军冲的过于密集,所以还是杀伤了不少清兵。 连续被火炮加火铳两轮洗礼,虽然清军伤亡不过百余人,于总兵力七千的清军而言,实属九牛一毛,但还是使得清军前排军阵大溃。 这很正常,任谁看到原本应该是待宰羔羊的敌军,忽然如同猛虎豺狼一般,那都得崩溃。 前军都溃了,那中军后军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这第二轮火铳齐射,一发流弹击中了陈德禄的坐骑。 虽没击中要害,却还是让陈德禄胯下坐马受惊,竟是当场将其给甩了下去。 陈德禄骤然跌落马下,反应不及,被来回乱跑乱踹的坐马一脚踩中了大腿,来了个当场骨折…… 眼见清军溃败在即,杨恭没有丝毫迟疑,果断抓住战机,下令全军反冲锋。张岳和刘国基二人,同样没有二话,下令麾下将兵出击。 “杀呀!” “杀啊!杀清狗!!” “大明万胜!” 足足上万明军,加上两千番兵,嗷嗷叫着朝着眼前的漳州镇清军冲了过去。 阵型什么的,一冲起来,全部走了样,尤其那些番兵,冲的最快,都与大部队脱节了。 可清军这边更不堪,军阵都溃散了,士兵甚至找不着主将,因为主将都冲在最前。 顷刻间,兵力更多,士气更足的明军就将这支已然大乱的漳州镇清军完全击溃。 杨恭一面带着亲兵于清军阵中冲杀,一面高喊:“跪地投降者免死!” 就这么厮杀了一刻钟左右,清军所有顽抗者皆被明军围杀。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斩获足有三千级。原本,这个数字应该更少一点的,但那些个归化番兵不听话,为了赏金,哪怕跪地投降的都要砍了脑袋换钱。 最后,被张岳一番威吓,又当场鞭打了几个比较过分的,才算勉强止住。 战后,明军一面打扫战场,掩埋双方阵亡者尸体,统计战果,一面又开始审讯俘虏,看可有什么高级将领。 从俘虏口中得知,他们这支清军乃是福建漳州镇,是总兵陈德禄带着他们私自驻留此地。 而总兵陈德禄,在经过几个俘虏辨认以后,确认为坠马并被双方士卒踩踏而死。 而副将陈敬,是顽抗被杀,余下的千总倒是活了几个,也有几个不是死在炮火下,就是顽抗明军兵锋而被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