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张太后过寿
张太后的五十九岁寿辰，宫中已经筹备了多日，虽然太后曾颁布懿旨一切从简，但宣德还是cao办得格外隆重。 说起来，古人格外看重整日子寿辰，比如说五十大寿、六十大寿等等，但宣德是个至孝的皇帝，在他的想法中，自己这“九五之尊”源于母后，因此母后的“五九寿诞”，就一定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郑和带着阿垄走进皇宫，但见宫门之内，到处张灯结彩，不少太监宫女正拿着长竹竿，在回廊、假山和树梢等处，悬挂各式纱灯、吊灯、琉璃灯、走马灯。 这些灯面上，点缀着龙凤呈祥、福寿延年、吉祥如意等各式图案。放眼看去，一团和气灯、哈哈二仙灯、三阳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福临门灯……灯灯不同，各具匠心，处处透着喜庆祥和与雍容华贵。 “待到入夜，灯中点起烛火，这里就是一幅灯火璀璨、银河倒挂的奇景啊！”郑和抱着木匣，笑着对阿垄说道：“皇上至孝至诚，专门举行这盛大灯会为皇太后祝寿，真是可喜可贺啊！” 小太监在前引路，阿垄随着郑和缓步前行，看到如此盛景，心里也震撼不已。 走到回廊拐角，郑和指着一盏三尺余高的八角灯笑道：“小先生，你看我敬献给皇太后的这盏‘八仙祝寿走马灯’如何？” 阿垄抬头观看，虽是白天，也能看出这盏灯精巧异常。 这盏灯呈八角形，以八仙祝寿为题，倒骑驴的张果老、捧着酒杯的何仙姑、手持玉箫的韩湘子……每一张灯面都惟妙惟肖。 阿垄围着八角灯走了一圈，喃喃念着灯面上的诗句：“拐李提葫得道高，钟离点石把扇摇，国舅手执云杨板，湘子瑶池品玉箫，洞滨背剑清风客，国老骑驴走赵桥，仙姑敬奉长生酒，彩和花篮献蟠桃。” “妙，绝妙”，阿垄由衷地赞叹道。 “呵呵，夜里点上烛火，更是一绝呢！”郑和笑道：“烛火一烧，轮轴就会转动，烛光投影在灯面，八仙便不断走动，犹如你追我赶一般。” 阿垄赞叹不已，心下暗忖，古人的智慧实在是不可轻视。 小太监领着郑和与阿垄来到一处暖阁前，进门去通报了。 须臾，里面传来一阵妇人的笑声：“快让三宝那老货进来，听听老郭讲的笑话。” 是谁敢称郑和是“老货”？正是张太后。 三宝让阿垄在暖阁外等候，自己接过木匣走进暖阁。暖阁正中台阶上，坐着一名身着红领深青翟衣，头戴金丝礼冠的老妇人，宣德坐在她下首，正在亲手斟茶，张辅、郭敦、塞哈智等七八个朝中重臣，也在阁中分列而坐。 很明显，张太后明显高看这几位股肱之臣，专门在暖阁中接见他们，其他臣子可没有这份殊荣。 “郭敦，你把刚才那笑话再讲一遍，让三宝也听听，真是笑死哀家了！”张太后笑道。 “太后爱听，老臣就再讲一遍”，郭敦一拱手，笑道：“三宝啊，老臣在乡间访友，偶然听说了这么一件事。” “何事？”小太监搬来绣墩，郑和一边落座一边问道。 郭敦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的讲道：“听说有一生员为岳父祝寿，请教私塾先生如何写寿联。先生告诉他，寿星的地位捧得越高越好，自己的地位压得越低越好，这样显得有礼貌，懂道理。于是秀才撰联曰——岳父在上，上至八千里云霄，玉帝盖楼，您在楼头祝寿；晚生在下，下到十八层地狱，阎王打井，我在井底挖泥。” 一众老臣又笑起来。 “哈哈”，郑和笑道：“你这老倌，定是搜刮肚肠，故意来逗太后开心。” 郭敦也不否认，只是笑道：“笑一笑，十年少，乐一乐，精神好嘛。” 胸前绣着的狮子图案的张辅站起身，笑道：“今儿给太后祝寿，咱们这帮老家伙都来了，三宝你来得最晚，大家伙定了个规矩，无论是谁今日踏进暖阁，都得讲个笑话让太后开心开心。” 郑和笑着答应下来。他思量了一下，清清嗓子讲道：“话说乡间有个财主，他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嫁与书香门第，唯独三女儿嫁给了一个傻小伙。一天，财主过生日，三个女儿和女婿都来拜寿。三女儿为了不让丈夫在众人面前出丑，悄悄对丈夫说‘你吃饭时要注意，我在外面敲铁盆，敲一下你叨一下菜，不敲时你千万别叨，免得人家笑话’，三女婿牢记在心。” 张太后和大家，都笑盈盈地听着故事。 郑和接着讲道：“开席时，三女婿在客厅吃饭，他专听媳妇敲铁盆儿，铁盆响一下，他叨一下，很有礼节，财主看了觉得三女婿很懂礼貌。不料，此时铁盆却‘当、当、当’响个不停起来，三女婿也抡开筷子一通横扫，须臾将桌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老丈人大怒，赶三女婿出去，三女婿一肚子委屈，出得客厅，但见媳妇跑去烧火了，那盆中原有些米糠，七八只鸡正在盆前乱啄，那声音‘当、当、当、当、当’……” 郑和以手在空中快速虚点，仿照群鸡啄米一般，张太后捂着嘴笑起来，一众老臣也笑得前仰后合，张辅更是哈哈大笑，声振屋瓦。 几个小太监和宫女走进暖阁，在张辅等人面前分别放下小几，又摆下几盘精致的干果和酒壶。 张辅“啪”的一声用手指捏开一枚核桃，笑道：“诸位同僚，大家伙儿吃也吃了，笑了笑了，难道今儿是专程到太后这里来打秋风的？都准备好寿礼没有？” “准备好了！”一众老臣笑着应和道。 张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好个英国公，说得好像哀家是贪图你们东西似的。” 宣德也笑道：“母后，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罢了，来来来，让朕看看，众爱卿都准备了什么好物件？” “那还等什么？都献出来，让太后和皇上给大家伙掌掌眼呗”，张辅笑道：“我先来。” 张辅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匣，缓缓打开，取出一柄紫玉如意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前小几上。 众人的目光都被紫玉如意吸引，但见这柄如意一尺余长，通体紫中透红，不见半点杂色，雕工更是精细无比，古人将“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坚润比喻美德，与如意的吉祥寓意双重结合，这件紫玉如意当做寿礼十分难得。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紫玉如意捧到宣德和张太后面前，张太后也频频点头，笑道：“英国公有心了，有心了。” 张辅拔得头筹，高兴地一扬脖子喝了一大杯酒。 张辅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当堂献上寿礼。不多一会儿，张太后侧面的大案上，摆满了插屏、漆器、织绣等等，塞哈智别出心裁，不知从何处搞来一盆硕大的盆景，盆景中，一棵松树郁郁葱葱，树干嶙峋奇古，更难得的是，树尾一大片枝叶呈平面倾泻而下，宛如凤尾一般。 塞哈智献礼时，还不忘加上一句：“臣献上这盆凤尾盆景，祝愿太后凤体安康，如这盆景般延年益寿，长青不老。” 宣德对塞哈智献上的寿礼很满意，还特意夸奖了他几句。 轮到郭敦献寿礼了，只见他不紧不慢，向宣德一揖道：“皇上，臣偶然淘的一卷画轴，准备献给太后”，说罢站起身来，慢慢打开画轴。 画轴垂下，原来是一张《寿星图》，画中老寿星天庭饱满、鹤发童颜，手持木杖含笑而立，样貌神态斗颇为传神，画角小字落款龙飞凤舞，一看就不是凡品。 张太后笑道：“这是哪位名家的画？让哀家看看。” 太后身后的小太监一溜小碎步跑到郭敦身边，就准备接过画轴呈上去。 “太后且慢”，郑和此时站起来，拱手笑道：“太后，老臣也有一份宝物呈上，容老臣卖个关子，有了这个宝贝，太后只管坐着，就能把这《寿星图》上的钤印落款而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