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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吹货吸货菜货

    后来我知道,智虚人将抓来的俘虏分三类处置:吹货,吸货,菜货。

    吹货都是些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们的工作是每天到街头巷尾宣传国师的品貌与功绩,这项工作要求比较高,仅会诗朗诵和钢管舞远远不够。合格的吹货要先通过口语测试和才艺考核,再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验收达标方可上岗。开工时,他们会先在闹市表演一段高难度的杂技或另类的行为艺术,吸引了足够的观众后,突然振臂高呼“国师才貌双全天下第一文治武功万古流芳”之类的话,常常会吓得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尿了裤子,以后此人一上厕所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国师的光辉形象来,这就是宣传效果的体现。一些经验丰富头脑灵活的资深吹货会采取比棒喝式宣传更高级的熏陶法,将对国师的赞美融入文艺作品,比如把“国师国师我爱你”、“祝国师万事如意”这些句子写进藏头诗,或者编排一些以国师为原型的感人肺腑的评书、话剧、小品等,极具艺术表现力。最初智虚人尝试着让傀魈去干此类工作,但那些怪胎无法发声,动作机械僵硬,没有艺术细胞又不会用脑,只知道面无表情地重复教给他们的口号,完全无法胜任。后来智虚人发现混沌国有很多这方面的人才,便为俘虏们提供了这个二次就业的机会,当了吹货的人可以获得与莫非城百姓相同的生活条件,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分得土地和仆人、领取特殊津贴、定期举办巡回演出,名利双收。难怪上次在战俘营里见到的那些人都不愿意跟我们走,他们一定是对自己某方面的天赋充满了自信,倘若吴爱煌、辛向君之流被抓来这里,一定也能如鱼得水飞黄腾达。

    吸货干的则是苦差事,莫非城近年来饱受鬼雾侵扰,环境每况愈下。智虚人先是发明了一种巨大的手摇鼓风机,这玩意长得像河马,屁股上有一个粗壮的摇把,要二十个人才能使它运转起来,摇出的风能把人吹得一丝不挂,却只不过将鬼雾吹出一个个大窟窿,摇的人一停,窟窿马上又被填上。找那么多人一天到晚不停鼓风不太可能,让街上的人一天到晚都一丝不挂也不太好,于是智虚人栽种了不计其数的花草树木,可这些植物根本不吸收鬼雾,反倒让那些行走在浓雾中的人频频摔跤碰头。后来智虚人发现鬼雾只能被人体吸收,只要有足够数量的人持续吸上五个时辰,全城的鬼雾基本就能被吸光,而新的鬼雾聚集起来大概需要六七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因此,吸货们的工作就是在每天的人定时分被赶出来,遍布大街小巷,尽情地呼吸,直到日出。他们吸进去的东西一部分变成毒素被五脏六腑吸收,一部分变成二氧化碳排出体外,又被植物吸收转化为新鲜纯净的氧气。天一亮,人们打开房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心情大好,这都是吸货们默默奉献的功劳。那些毒素并不会马上致命,而是潜藏在体内慢慢吞噬脏器,经年累月最终把吸货们榨成空躯壳。这种死法是缓慢而痛苦的,但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吸货们都很敬业,从来没有谁憋住不吸或迟到早退,不叫苦不叫累,连说上头坏话的现象也没有,这一方面靠的是良好的思想觉悟,另一方面得益于完善的激励机制。根据《莫非城吸货绩效考评管理办法》的规定,莫非城吸货管理办公室每年会组织一次绩效考评,通过对思想意识、工作作风、业务能力、日常考勤、任务完成情况、自我评定、群众认可度、上级满意度等多项指标的综合考量,为每名吸货按合格、良好、优秀、杰出的档次进行评级,连续五年被评为“杰出吸货”的人可以转为吹货,颁发“退吸纪念奖章”一枚和国师亲笔签名自画像一张,这是莫大的荣耀,吸货们都觉得很有盼头,自然干劲十足。

    至于菜货,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吃的。智虚国定期会给附近岛上的友邦食人部落送一些礼品,其中包括大量菜货,毕竟岛上能吃的东西不多。菜货的待遇相当高,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琼楼玉宇,除了没有俸禄和巡回演出,其它一点都不比吹货中的佼佼者差,这都是为了让他们保持充足营养和美丽心情,能够胜任本职工作。因为一旦菜货营养不良或者心情郁闷,rou质就不可口,搞不好吃了还会拉肚子,食人族对食物很讲究,一瞧一闻发现不对劲,就会生气地把送菜货的使者给吃掉。仅从这一点上看,智虚人的管理艺术显然比那些一味要求下属加班又一毛钱都不舍得给的领导者高明不知多少倍了。

    相比起来,菜货属于过把瘾就死,吸货则是慢性自杀,最安全舒适的是吹货,钱多事少离家近还有远大的前程,由此可见,用生命去干活的人总是比不上那些用嘴巴干活的人,但三个行业的人都过得老实本分有滋有味,头头们很放心。

    莫非城里的智虚人也分为三类:平民、傀魈、头头们。平民是二十岁以下的人,傀魈是二十岁之后长出面具的人,那些没有长面具却长了rou印的就成了头头们。

    头头们和傀魈构成了莫非城的行政体系,头头们负责下指令,傀魈贯彻执行,配合默契,井然有序。这些傀魈虽然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却悟性极高,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头头们的想法和意图转化成明确而具体的指示,然后用最快捷的方式落实到位。头头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一句不经意的话,都能瞬间激活傀魈的行动程序。

    早春,乍暖还寒,细雨绵绵,头头们伸手接上几滴雨水,喃喃自语:“春雨贵如油,可惜留不住。”周围的傀魈立马一拥而上,搬砖提水,废寝忘食,叮叮当当奋战数日砌出一口大水池来蓄春雨。这时候也许雨已经停了,傀魈们又会有条不紊地组织“催雨”:用一种巨型弩炮把大批傀魈射到天上去,每名傀魈怀里抱着好几大袋盐粉,飞到云端的时候,他们就打开袋子,把盐粉撒到云里,还不时用手脚去搅拌一下让盐粉被吸收得更均匀,然后水汽凝聚,天降甘霖,头头们便如愿以偿。至于那些飞上天的傀魈,落下来当场就升天了,头头们不用费心去给他们颁发奖章,也不需要准备葬礼、悼词和抚恤金,连擦鼻涕眼泪的步骤都省了,这也是使用傀魈的方便之处。

    盛夏,烈日当空,头头们躺在泉边树下的藤椅上,仍觉酷热难耐,皱起了眉头,正在为头头们做清凉足浴的傀魈心领神会,飞身上马,星夜兼程,从七圣山运来千年寒冰,筑成地下冰窟,供头头们避暑。

    深秋,万物凋零,头头们倚着窗台望着院子忧郁地吟上一句“花谢草残蝶也愁”,看门的傀魈扭头就跑得无影无踪,两天后风尘仆仆出现在苗圃里,四周栽满奇花异草,彩蝶翻飞。

    隆冬,冰封千里,一行天鹅从城头飞过,头头们仰头看去,舔两下嘴唇,随侍的傀魈当即拈弓搭箭嗖嗖射下七八只来,送到伙房交给另一帮傀魈做成七八种菜式摆上头头们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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