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狱星一：笼中金丝雀，掌心白凌花
脑中一片模糊，虽有点滴头绪却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做，入手切入一向是日常难题。 ‘开始’与‘结束’从不分家，可在茫然无措的情况下，开始即是结束或许时有发生。 然而该开始的还得开始，无论怎么样‘过程’都无法舍弃，这也是‘开始’与‘结束’之间顺序方面的截然不同。 “喂！阿勒米斯，你说月冕真的存在吗？” 七号庇护所最大图书馆中的少女对一切都很感兴趣，除了亲祖宗她对一切都非常有求知欲，尤其是囚笼中不曾有过的各种奇异传闻和神话故事。 死寂囚笼的环境生机很浅淡，囚徒们的活跃度跟主界自然无法相比，更何况是痴迷于‘冒险’和‘英雄’这些事情。 奢求娱乐只在大型庇护所和庇护城中的凡人界，与超凡者或者说流亡者、逐光者们关系不大，他们根本没有发展和享受娱乐的资格。 哪怕是裴蓓塔，也只能在图书馆自娱自乐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眼瘾，而不能到凡人界去‘娱乐至死’。 超凡与凡尘，不适合混合在一起，特别是环境终年压抑的死狱星囚笼。 “二小姐，这些书是我亲手撰写出来的，没有一个故事和传说属于待验证的假消息，哪怕是其中的某个小设定。” 图书馆中的书肯定不会传承自古时，如果不是世界树的资料库在‘大破灭’突然发生之后，现今兰陵界还能传承下多少原罪时代的实体书籍当真难说。 每一座庇护城中都有图书馆，且图书馆中的书籍储量非常之丰厚，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古以来图书馆里就有这么多书本。 可惜啊，天真年轻的裴蓓塔，显然还料想不到，‘闲得暴毙’这种特别体验…… “你骗人！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天上有月冕，一片蓝色一片蓝色从来都是一片蓝色。” 阿勒米斯坐在圆桌旁边，对裴蓓塔的气话很难进行回答，他无奈地说道：“二小姐，囚笼中的黑暗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在自家屋子的头顶弄一片黑啊。” “囚笼囚笼又是囚笼……”裴蓓塔皱起眉头，很不满自己的监护人老拿这点说事，“不想给我看月冕就直说，不要总是用这个非常令人讨厌的借口！”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阿勒米斯对她这招小把戏，看得真是明明白白：“二小姐，大小姐说过不能纵容你做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改变公园的天空环境大小姐不会同意。” “哼！极其令人讨厌的jiejie，我总有一天会教训回去！！”裴蓓塔依旧难以死心，书中的精彩和神秘完全不是单调环境所能相比的，“喂……阿勒米斯，我只看一眼行不行？真的只看一眼！” “不行哦，我可怜又无助的笨meimei。”大圆桌的一处座位上，突然间出现一个人影，“公园的天空可不是你的玩具，你知道为了稳定维持现今的‘白天’我们耗费有多少心思吗？掉了多少头发吗？” “我才不管你掉了多少头发呢，我只想亲自看看月冕！只要满足我的这个要求，你们的所有假话我会选择相信一部分。”裴蓓塔很会讨价还价。 “笨meimei省点心，我们说的都是事实从不是假话，你信不信我们可不管。”人影宠溺地用力揉着裴蓓塔的脑壳顶，完全不在意她满脸嫌弃又无力反抗的动作眼神。 “另外，海色蔚蓝公园的环境还有待完善，笨meimei你要是闲得慌园丁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裴蓓塔果断拒绝：“我不做，我只想看月冕！！本jiejie，无论使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让我亲眼看到月冕那就可以！” 人影缓缓收回双手，也知道死倔的臭meimei一旦较真起来，不能马马虎虎打发：“不行！书上的月冕随你看，亲眼这种事怎么样都不行！ 你这家伙的毛病我清楚得很，没有大范围的环境变更你不会认账，那就绝对不行！” 裴蓓塔渴望观看月亮已久，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哼！又不是不让公园重新变回原样，一会儿而已能用多少时间？” 人影始终严词拒绝：“不行就是不行，一个例外都不能出现。笨meimei老老实实当你的笼中鸟吧，别整天净想着这样那样的白痴动作。 就你这样笨手笨脚地成长，我真不能期待你有没有正式长大的一天，笨meimei依旧是那个笨meimei啊。” “我不服！！”裴蓓塔拿出阳伞气恼地砸向自家的无良老姐，非常不认同她的单方面偏见，“你不就是比我早出生区区一两千年吗，凭什么我一定得是笨蛋meimei？！凭什么我一定得比你更天真？！我不服！！！” “因为我是七号庇护所的最大建立者，而我亲爱的笨meimei，你！”人影毫不客气地指明真相，“只是一个养尊处优，天天窝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美美哒公主殿下，还是在我这个帅气jiejie国度里被养废的笨蛋公主。” 臭meimei，寄人篱下你不服也得服！ “哼！我不管，我就要看月冕！！！”裴蓓塔的小性子，发作得非常不长记性。 Duang！！ “呜~~” “不要在我面前无理取闹，这是你第一百次挨揍，恭喜你正式突破一百大关。”人影淡定倒出一杯清茶，娴熟地享受揍人一顿之后的浑身舒爽环节。 用拳头揍人真的特别快乐，尤其是教育自己家的笨meimei。 “可恶的柏黛娜，我会永远恨你！！！”捂着更盛往昔的头脑发蒙，裴蓓塔憋住两边眼角的泪珠瞬间消失在图书馆中，不知道去了哪儿抱头痛哭。 笨meimei再笨也还是七号庇护所城主的亲妹，就算才刚出生没多久她还是有些许实力，不算特别给城主丢人。 “这样好吗？二小姐很努力，她其实只是想你多陪陪她。”阿勒米斯从未回避过城主的家事，他本就相当于管家和守护神一样的角色。 “……”柏黛娜默默放下茶杯，肯定知道自己的meimei处于一个什么成长环境，“时不待人，十号庇护所马上就会覆灭，二号那边很快就会成为一号的报复对象，我们得尽快准备才行。”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阿勒米斯本不该过问城主们的打算，不过此次牵扯甚大也就由不得他继续当家庭教师。 “没有为什么。”柏黛娜不会直接回答这种问题，“贪婪的抵抗稳定性太差，太过安静的环境从来不是好消息，污浊的深潭只有动起来才能明白谁清谁浊谁将腐朽。 阿勒米斯，前帝国的发展你看得肯定比我更明确更全面，一成不变的寂静环境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人族太势强……”阿勒米斯明白斯拉夫星上的局面，人族的综合力量相比其它所有种族，那是全部加起来都无法相提并论。 柏黛娜对未来看得很明白：“稳定意味着沉淀，沉淀意味着淤积，淤积就是腐朽的进行时…… 人族没有地精族那么高额的贪婪抗性，为了避免更强得多的人族步入地精族的后尘，‘动起来’是人族内部非常有必要的一步棋。 这片环境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小了，哪怕现今有镇世之树为我们扣上枷锁，区区一颗星球还是很不够容纳如此之多的强者。 疯癫，阿勒米斯，疯癫的强者是我们人族必须要避免的隐患！ 贪婪永无止境，可惜这片环境和这片环境中的诸多强者，根本容不下无法休止的贪婪者。 一位没有受制于死狱星封印的新生死魂，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 极端环境造就极端结果，死狱星的终结环境毫无疑问极其特殊，这里有孕育死魂的超高可能性从来没人会认为是无端谣言。 “一号知道吗？”阿勒米斯不会怀疑城主话语的真实性，他也不需要去纠结真假他只需要得到一个答案就行。 柏黛娜说道：“十号同意成为内乱的祭品，他被那位领袖冕下伤得近乎形神俱灭，继续活着也是苟延残喘。” 阿勒米斯微微皱眉：“代价。” “没有，这是凡纳尔的建议。”柏黛娜笑着回答，“地精族以后会免费负责所有后勤工作，除去流亡者的日常必需品会成本价售卖以外，庇护所的保养和维修工作他们不再是jian商。 如果人族方面有需求，魔导国还能把人族这边的亲眷，接到更先进的地方享受新生活。” “那家伙还不死心吗？”阿勒米斯无奈轻抚额头，认命这种事对科研人员来说好像约等于，直言不讳的‘你是废物吧’。 “有人愿意死磕破局点，我们人族自然没道理不支持，我们确实也需要地精族的后勤保障。”柏黛娜拿起茶杯，一口饮下剩余茶水，“更何况，我们这边想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阿勒米斯自觉帮城主添一杯茶：“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参和进去吧。 你父母已经自主堕入贪婪，作为七号庇护所的城主你完全没必要去趟那潭浑水，一号不会因二号的事也把七号牵涉进去。” “……”柏黛娜沉默一阵，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我同意跟凡纳尔合作，作为酬劳他得保证裴蓓塔不会再次被贪婪盯上。” 阿勒米斯直接询问：“二小姐以后怎么办？”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继位。”柏黛娜拿起怀里的阳伞，突然有个好主意，“阿勒米斯，把这朵保护伞二次改造成武器，你说会不会很适合城主裴蓓塔？” “要是知道你们的决定，二小姐能把我都扔掉……”阿勒米斯很不想替人背锅，然而他不得不继续保护七号庇护所。 “我活腻了，我不管。”柏黛娜自己给自己倒茶，“谁让你没通过暗魔试炼呢，继续当城主守护神舍你无人。” 阿勒米斯现在也得喝茶舒缓心情：“二小姐知道真相之后怎么办？难道真把那个备用计划当回事？” “我这次的目标是摸清【惨淡白冥】的恶意强度，你不用再询问我对以后那些麻烦事的看法。”柏黛娜很不明白一件事，“话说，白冥作为傲慢种为什么它的原罪侵蚀会是贪婪？” 阿勒米斯直白回答：“这是凡纳尔都不知道的奇异现象你用不着为之纠结，就像能无视所有罪孽侵染的凯琳阁下那样，这基本不是我们所能触及的隐秘。” 柏黛娜突然说道：“你说这俩会不会有奇妙的因果联系？” “没有！”阿勒米斯果断否认，“别纠结太多有的没的，不该做的事情你也最好省点心……” “唉，好吧。”柏黛娜知道什么该深究什么不能碰，“可恶的‘嘿嘿嘿’笑声。” 阿勒米斯摇摇头，对年轻人的不知者无畏很是羡慕，但自家的大小姐确实不是当时犯罪者：“二小姐怎么办？她恐怕不会对你的失踪毫不在意，甚至彻底出现未知的心灵突变……” “如果真有可能，我宁愿她就是那一位突变者，阿勒米斯，真的。” 柏黛娜受够了天生的囚笼生活，黑暗寂静从来不是她所喜欢的氛围。 “与其新生死魂是极度不确定的未知之人，让裴蓓塔成为那个备用破局变数我会更支持，至少养尊处优又天真的她不会毫无理由覆灭一切，这里毕竟是孕育我俩们的亲密故乡啊。” 阿勒米斯反而极其反对： “但这对二小姐来说是天大的灾难，无论是何种死魂那终究不是能令人欣喜的存在，暗魔星上没有任何一个死魂的诞生不是足以震动整个主界的极端悲剧…… 城主，二小姐是一只笼中鸟已经足够可怜，若是真让她成为那个备用计划的实行适应体，我可能无法支持。 而且，【疚孕死种】这种‘无害’死魂毕竟是极少数，我们不能期望二小姐也会成为那极少数中的一员。” “阿勒米斯，你知道吗？”柏黛娜伸开右手手掌，把茶杯托在掌心说道，“我和裴蓓塔都是新生的罪人后裔，并且我们姐妹俩都是这片环境中家世最为显赫的年轻人…… 我早已经触及到这片环境的上限，这座囚笼于我而言着实太过狭小，与你们的寿命相比我这两千多年的生命很微不足道。 可我，真的活腻了，我根本没有你们能熬。或许是我太过阅历浅薄，然而我否认不了自己即将疯掉的事实，作为一位妥妥的顶尖大能我不想死得太难看。 阿勒米斯，还请理解我的任性，从实力层次来算我还是一位花样年华的美丽少女啊。” “我知道了，大小姐。”阿勒米斯不得不理解自己看着长大的城主大人有这种主见，作为亲jiejie她也有替笨meimei安排未来的些许资格，“不过二小姐的事，还请从长计议。” 柏黛娜知道擅自为笨meimei决定未来很不妥：“我不想裴蓓塔步入我的后尘，只有活着才有脱局的希望……凡纳尔那里不会轻易放弃，失去身躯之后他反而能更专注目标绝不罢休。 相比于轻易触碰到这片囚笼的上限被孤寂逼疯，哪怕把裴蓓塔当做死魂的备用突变体来养，我都在所不辞！ 我也想亲眼看到月冕呢，可月冕的愿望只能由她帮我完成，她必须成为这片环境最具希望的脱局者，就算只是之一。 由此，裴蓓塔必须活着，必须活得足够天真足够纯净！只有这样她才经得起时间消耗，才能等到凡纳尔把脱局希望摆在眼前。” 阿勒米斯莫名询问：“哪怕变成死魂也在所不辞？” 柏黛娜毫不犹豫地回答：“对。” 阿勒米斯确定答案：“你的确开始发疯了，城主。” “这不能怪我，阿勒米斯。”柏黛娜遥望周围的一本本图书，“这些书籍我也看过，每一座庇护所里的藏书我都看过，我比裴蓓塔还渴望那个兰陵界的精彩，渴望得多渴望得发疯。” 阿勒米斯拿过一本书，用力捏一捏之后还是无奈地认命：“这可能是我的重大失误。” “没用的，阿勒米斯。”柏黛娜特别珍爱藏书，“没有这些书我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甚至都不会活到这个时候，不止是我裴蓓塔也一样。 无聊，才是天大的莫死悲哀，相比起来死魂都不值一提。” “这不是能让我高兴的理由。”阿勒米斯轻轻放下这本裴蓓塔还没看完的书籍，要说裴蓓塔真的天真无知那才是假的，她的知识面从不贫乏。 “谁规定的超凡者不能与凡人混合生活？”柏黛娜轻抿一口茶水，非常乐意遵守现状，“没有足够分心的娱乐，孤寂到自杀并不会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凡与超凡不能混合，就像凡人不能与超凡者相恋一样，只有凡人变成超凡者或者超凡者回归凡尘才合适。 这完全不是我们能妥协的大隐患……罪人与罪血后裔，也没有享受乐趣的资格。” 柏黛娜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不能否认，这些图书对我们是必需品，维持生存的必需品。” “唉，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阿勒米斯放弃毁掉所有书籍的想法，以后反而还得多撰写一些以免裴蓓塔清空这座图书馆里的藏书之后，必须得跑去其它地方蹭书。 最近的贪婪具现体躁动不安，能不让二小姐出去乱逛，没有必要的风险肯定得全面避免才行。 若是有必要，把其它庇护城里的图书馆搬到七号庇护所，也是阿勒米斯接下来的任务。 柏黛娜建议道：“凡纳尔的死魂资料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稍后你可以去找他要一份用来扩展图书馆。 用你们的话来说，每一个死魂的诞生都蕴满故事，这么好的素材样本你可不要错过。” 阿勒米斯点点头，同意城主大人的建议：“我知道了，让二小姐多了解一些死魂也合适，她总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柏黛娜纠正错误：“马上她就是大小姐，不是二小姐。” “好，再见，城主。” “再不见，阿勒米斯。” “哈哈！唉……再不见吧，希望二小姐能一直都天真，长大的孩子不好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