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歌镇（五）

    这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早晨，今天轮到陌雪儿去赏金办事处询问今日目标了。

    不过看样子即使等到陌雪儿回来，恐怕翼团也不会出门狩猎了。因为等着他们的会是一场大雨，如非必要，冷斌也不会允许他们在雨中战斗。大雨不仅会使体温流失造成感冒，还会使战斗中气门全开的人损失大量气力，比起赏金得不偿失。

    就在冷斌在门口眺望陌雪儿是否归来时，好巧不巧又碰见了穆大叔。他热情地和穆大叔打招呼，但后者好像没有那份闲心，径直地掠了过去。

    “开门！开门！”穆大叔来到一间小瓦房门前，连环炮一样敲着门，“别装睡了，都几点了！开门！”

    穆大叔敲了好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回应。冷斌好奇地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对他说：“大叔，这门没锁。”

    “哼，没锁也不能随便进别人的家门！知道吗年轻人！”穆大叔瞥了他一眼。

    翼者们也被吵闹声吸引了出来，远远地望着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陌雪儿也回来了，正要打招呼看到同伴们都扒在门口张望，也识趣地闭上嘴，挤到其中观望。

    就在冷斌和穆大叔争吵之际，门吱呀呀地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眯着眼睛探出头来，看样子好像刚睡醒。

    “你故意躲我是吧！”穆大叔一把将小伙子拽了出来，“我告诉你，昨天是最后一天了，今天你还不把租金交齐，我就把你轰出去！”

    “别别别啊，大叔，我今天想办法……”那人连忙想要往屋子里躲，但是被穆大叔生拉硬拽地扔出了房间。

    “没钱还来租房子，真当我这是避难所啊！”穆大叔二话不说走进了房子，只留下他一个人恍然地坐在地上。

    “喂……”冷斌刚要制止，却见房门里扔出大包小包的行李。穆大叔出来狠狠地摔了一下门：“没什么钱还买这么多东西！”

    “诶！”翼者们见状赶快冲出来帮忙维护，陌雪儿面对着穆大叔叫道：“你干嘛把人家的行李扔出来？”

    穆大叔看着这帮野小子聚堆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知道什么！就在这起哄！要不你们帮他把房租交了！”

    “啊这……”陌雪儿挠了挠头，尴尬地看了冷斌一眼。确实他们现在也缺钱。

    “哼！都是一帮没钱的家伙，逞什么能！”穆大叔背过手要走，“我又不是活菩萨！不收留流浪汉！”

    “喂，大叔，您先别走。”冷斌追了上去，“请问一下，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啊？”

    “哼，你们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啊！”穆大叔瞥着他，“这小子说自己叫约汉，整天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来自异世界，是个流浪商人，为了在这里挣点钱。结果你看吧，钱没挣到，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他已经拖欠六个月了，你们要是看不惯啊，就替他把房租交了，什么都好说！”

    “您先消消气，欠房租确实不对。”冷斌安慰道。

    “哼！”穆大叔转身就走了。

    “怎么样了？”冷斌跑向翼者们。他们围着约汉，后者头也不抬，支支吾吾地半句话说不出来。

    “约汉，我相信你是来自异世界的。”冷斌开口。

    约汉惊讶地抬起了半张脸，吞咽了一下口水。

    “能给我看看你平时都卖些什么吗？”冷斌试着与其拉近距离。

    约汉扭头拉过一个包袱：“就这些。”

    冷斌打开包袱，里面尽是些锈迹斑驳的铁剑铁盔甲之类的。翼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所措。

    “这些根本不会有人买啊。”黎阳说。

    “是啊，我们最低级的白器都要比这锋利。”苏畅说。

    “可……可我们那边的人都用这些啊……”约汉悻悻地说。

    翼者们又对视着，难以言表。

    冷斌拿起一把铁剑掂量掂量，回头说：“这些剑用起来蛮轻的，可以配备给民兵。回去给阿达木他们打造打造，可以用得上。”

    “可我们已经不是部队的人了，还要无条件为部队奉献吗？”陌雪儿嘟着嘴。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军民鱼水情。”黎阳不屑地说。

    “陌雪儿说得有道理，我们现在没有太多的闲钱了，今天也没有去打猎。”冷斌很纠结，“这样吧，我先买下十把铁剑，付给你一点钱先应急用。”

    约汉点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个一。

    “1000G是么。”冷斌打开了钱袋。

    “10。”约汉语出惊人。

    “什么？一把铁剑才10G？！”路依漫和黎阳同时惊呼。

    “你卖这么便宜，怪不得没有钱呢。”苏畅说，“你的商品本来就局限，利润要多一点呀。”

    “我平时也有卖一些苹果什么的，还是能赚到钱的。”约汉说，“不过我都寄回了家里。”

    “家？”栾欧歌不解。

    “嗯。我的家园遭到了毁灭，现在正是重建时期，有很多难民住不上房子吃不上饭。”约汉说，“所以我尽可能走出我的家园，到这边来挣点钱，帮助家园重建，也帮助家人们更好地活下去。”

    这下人们哑口无言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事业无成的小伙子，居然是为了家园才过得如此落魄。他的家人如果知道他省吃俭用，才不会让他这样辛苦吧。

    “这是5000G，你先拿去救急。”冷斌递给约汉金钱，但约汉不收。在冷斌强行塞给他之后，说：“我们是特殊警察，帮助的就是世间所有有难的人们，你当然算在其中。营造人民幸福是我们的职业，请你接受我们的帮助。”

    约汉注视着眼前这群人，喃喃道：“特殊警察？”

    “吾等全员，特殊警察之翼团。”翼者们肃立，苏畅说道：“我们是翼者，现在也是赏金猎人，我们有能力去获取更多的赏金，所以不必担心。”

    “谢谢，谢谢。”约汉连忙站起来鞠躬道谢。

    “好了，快收拾行李回去吧。”冷斌说，“这里很危险，路上小心那些异型。”

    看约汉愣愣地待在原地，冷斌摇摇头，带着翼者们回去了。

    中午时分，冷斌做好了午餐端上了会议桌。这时天上也下起了大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看吧，就说会下雨，不出去真的很明智。”陌雪儿说。

    “但是刚才花的钱以后可得补回来啊。”冷斌说，“5000G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话说，那些铁剑真的要给阿达木他们么？”黎阳说，“我们现在可是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

    “随缘了。”冷斌摆摆手。

    “喂，你们看。”苏畅指着窗外。

    正当翼者们要动筷子时，他们看到了窗外仍然坐在地上的约汉。大雨冲刷着他落寞的肩膀，金黄色的头发掩盖着面庞。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孤独就像是瓢泼大雨，无情地埋没了身处异乡的他。这里仿佛没有温情，只有雨水的冰冷，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大雨的冲刷声。

    七个人正要争先恐后地冲出去，却看到大雨中跑来了另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脚步笨拙，头顶着一件大衣，迈着大步子向约汉跑去。定眼一看，居然是穆大叔。

    “你小子是傻吗！下雨了不进屋干啥啊！”雨声很大，穆大叔几乎是喊出来的，“钥匙我又没拿走！你就进去躲雨啊！”

    约汉的眼神呆滞，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穆大叔。穆大叔一跺脚，扯着约汉进了屋子。这个时候，冷斌和翼者们也闯出去帮助将行李运了进去。

    “这小子！痴傻捏呆！”穆大叔拍拍身上的雨水，“怪不得你赚不到钱！”

    “大叔，别说了。”苏畅轻轻捅了捅穆大叔，后者正要反驳她，但看到苏畅的脸色，欲言又止。

    “大叔，他其实是把赚到的钱都寄回家了。”苏畅在穆大叔耳边说。

    “什么？”大叔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畅把约汉口中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穆大叔“哼”了一声，但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善意。

    “大叔，我看得出来您是善良的好人。上午您说他拖欠了半年的房钱，但是您赶走他的时候也没有追要这些钱。而且您知道天要下雨，还把钥匙给了他，下雨之后还要亲自过来确认一下。”苏畅说，“他独自在异乡也不容易，体谅一下吧。实在不行，您再宽限几天，我们明天出去打猎，拿了赏金就给您。”

    “哼！别以为说我好话就管用！”穆大叔的嘴依旧很硬。他拿出了约汉的欠条，说，“他欠了我18000G，你交得起吗！”

    “交得起！”翼者们异口同声。

    冷斌瞪大了眼，他表示自己可没这么多钱帮约汉，不过这帮孩子们都发话了，他只好撇了撇嘴，默认了。

    “哼！算你们够意思！”穆大叔当着众人面把欠条撕毁了。

    “大叔，这……这是什么意思？”路依漫问。

    “什么意思？看不明白吗！”穆大叔随手把碎纸屑一扬，“我岁数大了，可不记得他欠我多少钱了啊。”

    约汉感激地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可您不是说，您不收留流浪汉么……”

    “什么流浪汉！谁说你是流浪汉了！”穆大叔眼睛斜着吼道，“这里是你的家！以后啊，你就住这！什么时候家里的困难解决了，再慢慢挣钱还我！”

    翼者们由衷地笑了，约汉则在人堆中失声痛哭，不断小声地说：“谢谢，谢谢……”

    “看看，大家都淋湿了，要不去我们家落个脚，正好午饭还没吃呢，一起吃个饭吧？”冷斌邀请道。

    “我看不错！”陌雪儿说。

    “臣附议！”黎阳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