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曲径通幽处
回家后的晨曦还是老样子，吃饭、复习，由于周末作业前些日子已经写完，现在要准备睡觉了。 外婆突然邀请她到身边一坐，不难猜出是进行日常沟通的时候，但晨曦却对家常便饭之类的内容不太上心，她一直在等待外婆说出那件事情。 “晨曦啊，外婆听老师说，你在学校里交了一个小男朋友，是这样吗？” 没错，她等的就是这个问题。老师和家长当然不是傻子，在它们眼中的早恋是严重的大问题，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 “外婆，我没有。当天有一个女学生叫我帮她一个忙，是老师误会了，我是不会早恋的”对关于此事的解释，晨曦娓娓道来，她脸上没有一丝慌张的表情，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哦～”淑雅张开嘴巴的发音似乎是对此恍然大悟，谁知站起来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着孙女时，又全没谈话刚开始的和蔼可亲，声色俱厉。 “站起来！” 随着这一声命令，她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竟学起撒谎来了，还不承认是吧！那个叫张轩的男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外婆！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在跆拳道馆门口的时候你们做出了如此亲昵的动作呢？” 晨曦一愣，她的小脑袋瓜反应不过来，只好疑惑地问了一句：“外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原来早在早恋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淑雅已经接收到了消息。她不动声色的理由是，她相信孙女懂事，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但老师的消息大概也不是假的，所以她打算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连几天在学校门口布控，秘密地观察着晨曦的一举一动，确实也没和哪个男生亲密接触过。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想到了一个以前从未解决的谜题。 孙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学跆拳道呢？问老师吧，她又没在班里受别人什么动手动脚，只能是以兴趣为由仓促结案。 直到今天，她才想到，去学跆拳道不一定是爱好，也许是求一个外出时间呢？ 把日历翻回到很久之前，晨曦因出远门外晚回家而被罚只能在家玩耍；而补课又是在亲戚家，自然有人好生照看。 可这上跆拳道课的时间却没熟人盯梢，下课后也是随她干嘛，只要回家时不错过晚饭。 这一连串推理下来，淑雅梳理了一下，发现逻辑还是行得通的，但凡事也要求个实践，于是她便隐忍到了周末那天。 是的，那个被老爷爷误解为人贩子的妇女，就是在暗中跟踪的淑雅。 想到为了和男生谈个恋爱、多见几次面，就要欺骗长辈，还让疼爱孙女的她出了一年的跆拳道学费，淑雅就怒火中烧。 “你告诉我！哪个普通朋友关系的男生会主动去摸女生的头？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慢慢有的！” “外婆，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是有特殊原因的！” “什么特殊原因？” “是我告诉他，我今天来了月经，所以他才想多照顾我一点的！” 晨曦的解释换来了更大的误解，虽然她本人还没有意识到。 “你说什么？！”淑雅的脸因愤怒而通红，接下来一直欲言又止，把不堪入耳的脏话全都咽了下去，“你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一个男生呢？” “怎么就不能告诉男生了呢？这不就是最普遍的生理常识了吗？这还是老师亲口教会我的！” 从小，晨曦的教育人是mama，她的教育比较松懈。除了基本的道理外，几乎不限制女儿的成长，晓霞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的长大，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至此，晨曦在mama的影响成了一个天真无邪且充满个性的女生，但缺点也很明显，那时的她成绩不怎么好，为人也大大咧咧。 现在晨曦的教育人是外婆，她管得很严，优点也相当明显，成绩好，十分在意礼仪与品德。 但她始终是上个世纪的人了，心态一直受以前的社会所影响，男重女轻的观念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无法轻易拔除。 她的缺点在此刻暴露出来，是的，她就是一名传统女性。 她自身的优秀已经和世俗的观念完美结合在了一起，这究竟是应该感到难过呢，还是庆幸呢，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没生活在旧社会裹小脚的悲哀中，但那时人们还是不愿意让女孩子上学，贞cao无疑是它们认为女人最为重要的东西。 它们痛恨未婚先孕、婚内出轨，对不给丈夫守寡、转嫁多次的女人闲话不断。 就是这些对性持有极具保守态度的人们极端的以为，既然是流出的血，那生理常识与开黄段子就没什么差别，是对女性贞cao的大不敬于侮辱，羞耻的同时带着肮脏。 就在此刻，一些“下流”、“失节”、“窑女”的词汇从淑雅脑里不断浮现，当然她不可能说出。只不过自然想到了一个早恋早孕的少女。情人跑路后，抹杀生命也终结不了人们的风言风语，后自暴自弃，真成了一名用rou体维持生活的女人。 为了孙女以后不走上这条不归路，全然是为了她好，淑雅转身从书房里掏出了隐藏许久的教鞭，在别处挥舞出了破空声后指着她说：“我看你还说不说实话！” “外婆，我真的没有！”晨曦当然很害怕，但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那几封情书还是她自己的笔迹，只好把右手举了起来，“我发誓，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见孙女打死不承认，淑雅便进行最后一次警告：“晨曦，你听外婆说，人都会犯错，但要能浪子回头，只要你承认你早恋了，然后道歉，外婆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小孩子不能说谎，你明白吗？” 她知道，要是自己承认了，外婆当然会信守承诺的饶她一回，然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为什么做错事的是别人，最终要道歉认错的是她自己呢？晨曦还是倔强地说出了那句：“我没有” 淑雅是真的准备动手了，别看她妇人模样，六十多岁挥动起鞭子来也是暴风骤雨般。 身为大人的她知道，如果此时此刻纵容孩子撒谎、或者用哭泣和撒娇来解决问题的话，以后只会变本加厉、谎话连篇。 正当她抬起鞭子准备用力挥下时，一声咳嗽却打断了她。 大概是因为声响过大，从而惊扰了先生，他现在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眉宇里尽是责备，走过来直接将鞭子夺过。 之后便走到阳台的老年椅上坐下，表面上看着报纸身处局外，实则隔一会便朝这边投来眼神，生怕宝贝孙女出什么意外。 先生的一举一动，淑雅当然理解是什么意思，她回想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晓霞非要嫁给穷小子，当妈的很生气。犯了严重错误后，趴在地上被抽打了大半夜，后背已是血rou模糊。 她为什么不换个地方打呢？毕竟脚伤了不能走路，手伤了不能写字工作，女人的脸自然也不能打，只有背部伤了，穿上衣服就会消失不见。 她被送往医院后，听儿子之口转述，晓霞当时的原话是：“大家都以为我是疼晕的，其实是当时晚上没吃饭，体力消耗又太大，天一亮我就饿晕了” 那之后，以此事为开端，一家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没办法，既然不能用强硬的手段，那只能下死的命令了。 “从明天起，你不用去上跆拳道馆的课了，放学我来接你回家，周末休息就在家谈钢琴吧，那才是适合女孩学的” “不行！”听到不能学跆拳道，晨曦着急得拉住转身离开的外婆。 “怎么了？你又不承认你犯了错，那就只好这样了，这时候再来怪我心狠手辣么？”淑雅冷言冷语，自然是失望透顶。 “我一定要继续学跆拳道！” “为什么？那个男生就这么吸引你吗？巴不得天天见面？” “不是的…只是，那是我的梦想！” 是的，无论是师范佩戴的那一根象征实力的黑色腰带，还是电视上播出的奥运会赛场，那大放光彩的人啊，是她向往的目标。 “你说什么？” “我说，成为一名强大的跆拳道高手，是我的梦想！” “这是不可能的，武术这条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走，特别是女孩，有那么多人幻想登上职业赛场，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夺冠，只有一群人能被大家记住，在它们脚下的，是千千万万个你” “可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你听着，晨曦，自信是件好事，但我们不能盲目自信。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认识到自己的普通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只有脚踏实地，人生才会变得更好” 毕竟是面对盐吃得比你饭还多的大人，晨曦找不到强有力的反击话语，她只能以真挚的眼神一直死盯着外婆，以证明自己的决心。 但又无法完全掩盖那一丝委屈，泪水已经饱含，蓄势待发。 她在心里已经决定，就算是使出绝食这种无理取闹的手段，她也要逼着外婆同意自己的要求。 她要让所有人、以及父母的在天之灵看见，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女孩。 幻想打败对手后留下的英姿，已经是她除过和熊mama自言自语外，为时最多的娱乐项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