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不怕冷
简紫铜道,“我找秦昱笙,请你帮我通传一声。” 对方愣了下,似乎对于简紫铜如此直呼名讳感到错愕。而后回过神来,她重复了一遍,“您是要找笙总?” “是,我要找他。”简紫铜微笑,“请转告他,我姓简,从a城来的。” 对方一听是a城来的,立刻内线通知询问,而后朝着简紫铜道,“简小姐,很抱歉,笙总正在开会,现在不方便。您可以稍等一会儿吗?” “没关系。”简紫铜十分理解,而后就在外边的座椅里坐下来等候。 只是这么一坐,就坐了一个钟头。 公司内部的会议室里边,秦昱笙终于召开完了会议。 各位人员陆续而出,助理进入道,“笙总,外边有位姓简的小姐找您。” 助理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昱笙颇为不悦,眉宇一凛,横向了那人,“姓简?” “是,她说她是a城来的……”助理被他的眼神所吓。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人呢?”秦昱笙豁得起身,走了出去。 秦昱笙疾步而出,果然就看见了等候在外边的简紫铜。助理瞧见人还在,这下松了口气,“笙总,那位小姐就在外边……” 秦昱笙径直走向了她,低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简紫铜瞧见了他,也立刻起身,她已经想好了理由,含糊说道,“正好公司派我来英国办点事情,我提前把公事办完了,就过来看看你。” 其实哪有什么公事,可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是特意来的。 秦昱笙冷酷的俊容显‘露’出几分柔和,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替她拉过行李箱,就往里边去。 简紫铜也就跟随着他进去了。 然而这一举动,却是让英国这边的员工全都瞠目结舌。 “噢,天呐,她是笙总的‘女’朋友吗?” “应该是噢!” 两人进了办公室,秦昱笙将‘门’一关。简紫铜却注意到外边的员工,还在张望他们,她大方地朝他们笑笑,秦昱笙则是干脆将百叶窗降下,彻底隔绝外边的注视。一个转身,又是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原本定的时间是周末。”苏傲扬给她的假期,也是到这一天。 “那么现在呢?”秦昱笙问道。 “看你的意思。”简紫铜望着他。 秦昱笙拉着她坐下,又是给她倒了杯热茶暖手,“既然定的是周末,那就周末再回去。” “好。”简紫铜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我没有空陪你,这几天有点忙。” “我可以自己到处看看。”简紫铜捧着热茶,现在找到他了,看见他了,才感觉心里平静踏实了些。她默了下,尽量像个没事人一样,微笑说道,“而且,我还想见见阿姨,反正都来了。” 秦昱笙‘抽’了支烟,低声说道,“她最近身体不大好。” “阿姨怎么了?”终于,话题点到了这里。 秦昱笙沉默了下道,“她住院了。” 简紫铜还想再询问有关阿姨的病情,却有人敲‘门’打断了他们。那是秘书小姐,一脸的抱歉,进来提醒秦昱笙,大抵是某个合作方的代表来了,需要接见。简紫铜很是识趣,立刻说道,“那你先忙吧。” 秦昱笙则是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她,而后对着秘书道,“派车送她去我的酒店。” 那是离公司不远的酒店,简单的套房,倒也不是多么的奢侈。 那位秘书将她送到后,就离去了。 简紫铜放下行李一瞧,才发现酒店的橱柜里有他的衣服,整洁地陈列着。可是酒店总归是酒店,没有半点生气,冷冰冰的。即便是开了暖气,依旧有一股生冷气息透出来。简紫铜一直以为,他在英国应该有个家才对,毕竟阿姨在这里。可是现在才发现,和她所想象的大为不同。 其实,一直想问问的。 他和阿姨之间,怎么会这样的生疏。 ***************** 也许是简紫铜到来的缘故,所以秦昱笙回来得‘挺’早,不过是三点过半,他就赶来了。 简紫铜没有睡,她坐在窗台上,欣赏着雨水中的伦敦。 听见了动静,简紫铜立刻扭头望去,瞧见秦昱笙走了进来。她从窗台上下去,望着秦昱笙问道,“你刚才说阿姨住院了?” “恩。” “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稳定了病情就没什么大问题。”他的语气很平,似乎并没有焦虑。 可是简紫铜却明白,一定不可能会是这样简单。 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么宋嘉行也不会特意来告诉她了。 “现在稳定了吗?”简紫铜继续问道。 秦昱笙却不愿多说了,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情况肯定很糟糕。 “秦昱笙,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简紫铜质问道。 秦昱笙漠漠说道,“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也不是医生。” “是,我不是医生,我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可是……”简紫铜是那样茫然,他说的这样正确,实则告诉她,真的是一点用也没有。她紧紧咬着‘唇’,注视他的眼睛道,“可是你可以告诉我的,虽然我什么用都没有,可是我愿意为你分担。我不希望你什么事情都瞒着,只让自己知道,秦昱笙,我不喜欢这样。” 简紫铜只觉得眼睛很酸,她强忍着没有哭。 可是此刻她的‘摸’样,在秦昱笙眼中,那就是快要哭出来了。 秦昱笙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了手,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眶,指尖擦拭去那泪痕。 “说你笨笨的,你还不承认,傻瓜,我没事的。”他温温说道。 心里突然一阵酸涩难挡,可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在他面前哭出来。他一向都是讨厌她流泪的,他不喜欢看见的。 简紫铜硬是将泪水‘逼’退回去,抓着他的手臂道,“那我们去医院。” 在伦敦的医院里,简紫铜终于看见了林如思。 她躺在病房里,吊着点滴,正在昏睡着。 在记忆里,林如思一直都是美丽的,所以简紫铜不曾想到,原来有一天,她也是会苍老的,也是会这样虚弱憔悴的。 静静地瞧了半天,林如思都没有醒来。 护士前来提醒,只让他们不要逗留太久。 辗转回去的路上,简紫铜道,“阿姨到底是什么病?” 秦昱笙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久到让她以为他不愿再提时,他却又说,“抑郁症,身体机能衰变。” “抑郁症?怎么会?”阿姨在她的印象中,虽然谈不上多么活泼,可也是开朗温柔的。 “她‘精’神状况一直不好,所以在国外静养。”简单的三言两语,却似乎又隐瞒了什么事情。 简紫铜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是问道,“秦昱笙,你在英国都是住酒店吗?” “恩。” “那以前呢?”以前他在英国的时候,不是留学吗,而且也待过那么长时间。 “以前?” “你不会一直住酒店吧?” “以前住公司。” “那念书的时候呢?” “住学校。” 简紫铜盯着前方,余光扫向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和阿姨住一起?” 前方打来车子的强光,随即掠了过去,秦昱笙淡淡说道,“这样比较方便,也比较好。” 简紫铜在伦敦就这么暂时住下来了。 白天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外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医院。等秦昱笙下班,她就会在酒店里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医院,林如思却一直昏‘迷’不醒,眼看着周日到来,秦昱笙却替她定好了机票让她回去。 简紫铜不免有些着急。 明明过来了,可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这天下午,简紫铜依旧在医院里陪护。 林如思的呼吸却开始急促,简紫铜惊恐喊道,“阿姨!阿姨你怎么了!” 护士察觉不对,立刻喊来了医生。 简紫铜也慌张起来,她在回廊里急忙打电话通知秦昱笙,“秦昱笙,你快来医院……” 忽然很害怕,这种感觉,比起接到简国天病唯知的那一天更加害怕。 因为要亲眼目睹,所以更加恐惧了。 秦昱笙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了在病房外边站着的简紫铜。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长发挡了脸庞,所以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可是在那个刹那,让秦昱笙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昱笙原本还算沉稳的步伐加快了,他大步奔到简紫铜面前,急急问道,“怎么样?” 简紫铜抬头瞧向他,情绪却还没有缓和,只是那双眼睛通红,“阿姨……阿姨睡着了……” 睡着了? 秦昱笙却将这三字听成了另外一种含义,他一个转身将病房的‘门’打开,冲了进去。 只见那张病‘床’上,林如思还安好地躺着。她戴上了氧气罩,呼吸很是缓慢。 身边的护士道,“秦先生,林‘女’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现在又昏‘迷’了。” 秦昱笙瞧了林如思一瞬,那颗坠地的心忽然又升腾起来,似是松了口气,“有什么情况,请通知我,也请你好好照顾她。” “秦先生请放心。” 秦昱笙而后出了病房,他看见简紫铜一双泛红的眼睛,‘揉’了‘揉’她的头发,沉声说道,“只是睡着了,没事的。” 简紫铜将头靠向他的‘胸’膛,使劲地眨去那些泪水。 她,不能哭的。 阿姨只是睡着了,没事的。 离开医院之前,秦昱笙带着简紫铜去了主治医生那边询问病情。 这位医生也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这些年来,担任林如思的主治医生。所以,林如思的抑郁症病情,他是十分了解的。 医生道,“林‘女’士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她的抑郁症已经多年了,已经成了顽疾,身体组织逐渐衰败,最重要的是她的‘精’神状况很不佳,意志力薄弱。秦先生,其实我建议您将林‘女’士接回国内静养。曾经在谈话治疗中,林‘女’士在言谈之中透‘露’过,自己想回国。我想这对她的病情,也有帮助……” 秦昱笙只是说道,“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两人又回到了林如思的病房外边,透过钵窗瞧着昏睡中的她。 简紫铜难掩忧虑,开口说道,“秦昱笙,其实医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如将阿姨接回国,我想这对阿姨的病情……” 虽然对抑郁症并不了解,可是想也知道,人的意志和心之所向应该是分不开的。 “这点你不需要考虑。”秦昱笙却打断了她。 “秦昱笙……” “她不会回国的。”秦昱笙坚决说道。 “为什么?明明医生都说了,阿姨曾经透‘露’过她想要回国的……”落叶总要归根,这是人的本‘性’。 “你不再要说了!”秦昱笙厉声喝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 简紫铜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要说什么。 许是秦昱笙的喝声太过响厉,所以惊扰到了病人,有护士推开‘门’叮咛,“这位先生,请不要喧哗……” 秦昱笙漠然凝眉,视线扫过病房里昏睡不醒的林如思,一个转身,大步地离去。 简紫铜抿‘唇’,只能追了上去。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伦敦又下起了濛濛细雨。 秦昱笙也不顾及下雨,就往外边走。简紫铜撑开了伞,几个大步追上了他,却不单单只是要追上他的步伐而已,更是要和他并肩前行,“秦昱笙!你说清楚!这件事情,怎么和我无关了!” 秦昱笙却仿佛不曾听闻,依旧往前走。 他的步伐迈得太快,简紫铜伸出手去抓他的胳膊,“秦昱笙,你给我站住!医生都说了,如果阿姨回国,会让她的病情有好转!你为什么说她不会回国!她是不会回国还是不能回国!是你不想让她回国吗!” 这一次,他又在隐瞒什么,不想让她知道? “闭嘴!你懂什么!”秦昱笙甩开了她的手,朝她吼道。 简紫铜的耳朵一阵鸣响,他的力道过大,将她一下就甩开了。 手中的雨伞也落在了地上,雨水瞬间倾倒而下,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头发,眼睛,衣服,全都被淋湿。 那把伞落在了地上,也被雨水打湿。 两人焦灼地面对面站在,身边有人经过,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可是谁也没有去在意。 简紫铜再次尝到了雨水的苦涩滋味,那是酸的涩的,是心疼是不舍,“秦昱笙,我是不懂,我一直都不懂,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那年你突然和阿姨走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一声。后来你也从来没有联系过我找过我,你忽然之间就成了秦家的大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小就和阿姨关系,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和秦家的关系也不好,你说你和秦家无关。阿姨病了,一直在国外,我也是一无所知。” 她说的那么凌‘乱’,甚至是有些语无伦次,“我是很笨,可是你不告诉我,我要怎么懂!” “秦昱笙,我想更懂你啊!”简紫铜朝他吼了一声,无可奈何,却又是心酸无比。 细雨将秦昱笙的面孔覆住了,只是那双眼睛,比天空的‘阴’郁还要深沉。 一阵沉默,却是秦昱笙先有了动作。 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过她的手就走。 那把伞被丢弃在地上。 雨水不断地下着,整个城市一片灰暗,秦昱笙握着她的手,离开了医院。 ***************** 从医院回到酒店,天‘色’却已经黑了。 夜已经到来。 两人本来都湿透了,在车上的时候,衣服却被烘干了些。只是方才停车过来,雨水又将头发打湿了。 进了房间里,简紫铜立刻去拿来了干‘毛’巾。 秦昱笙坐在沙发里,开始‘抽’烟了。 简紫铜走到他的面前,开始替他擦头发,“衣服还湿的,你快去换掉,不然感冒了不好。” “阿姨现在还病着,你不能也生病了。”她轻声说道。 秦昱笙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为他擦着头发。 其实洗完头吹干,不过是简单的事情。可是在记忆里边,也只有父亲为她做过。长这么大,简紫铜还没有伺候过谁,只除了秦昱笙之外。此刻却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平淡里透出一股不可捉‘摸’的温情,她的动作也渐渐温柔起来。 周遭静默无声却又嘈杂‘混’响着,他忽然开口说,“她曾经嫁过人,嫁给了我的养父,黄下达,以前,我们生活在一起。” 简紫铜作没有停下,只是愈发轻柔。 只是脑海里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彼时还是少年的他,由漂亮的阿姨带着,来到她的面前。 不过就是十岁的年纪。 “后来,她带着我走了,抛下了我的养父。”而他仅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将过往道尽,省略了太多细枝末节,跳过了太多的情感,仿佛那些都是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可越是这样却越是让简紫铜心里发酸。 “那么你的养父,和他还有联系吗?”简紫铜问道。 秦昱笙沉默,淡淡说道,“没有,听说他已经死了。那一年,我在英国念书,没有让人告诉我,说是怕影响我学习。后来,是黄彩旗告诉我的。” “黄彩旗?”简紫铜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养父的‘女’儿,比我大两岁。” 原来是他的jiejie,简紫铜柔声问,“那么她现在怎么样?” “已经结婚了,生了孩子,是个老师,她以前就学习很好。”秦昱笙从未提起这些,所以在说的话,每一句话都会间隔停顿好久。 “瞧,她过得很幸福,是不是?”简紫铜问道。 秦昱笙沉默,似乎是认同了。 “所以你小时候和阿姨关系不好,是因为这样。”简紫铜的声音很轻,她的动作也很轻,只怕会碰触到内心最深处的伤口。 这一次的沉默,却是默认,过了半晌,秦昱笙低沉的声音,有些彷徨,“明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这是她的决定,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是不可能被秦家认可的。” “不过后来,她说她后悔了,多么可笑。”秦昱笙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最后一句。 后悔这样的决定? 也许是后悔生下了他。 简紫铜心里一紧,擦拭的动作也退下来。 “不,我想阿姨她一定没有后悔的。”简紫铜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秦昱笙漠漠瞧着她,她的脸庞很温柔,轻而有力的声音,“至少,她一定没有后悔生下你。” “是么。”他的目光深邃,淡漠地反问。 喉咙很涩,所以才会好像说不出话来了,简紫铜点头,“当然,当然了。” ******** 那是秦昱笙最后一次见到养父黄下达。 可是在很多年后,依然都记得那个镜头。 黄下达穿着藏青‘色’的大衣外套,搀扶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外。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提前下班了。黄彩旗和他同校,学校离家并不远,姐弟两人就约好放学后在‘门’口碰头。谁先下课,就先等着谁。 这****来到校‘门’口,就看见黄下达憨憨笑着立在那里。 冬日里的天气很冷,呼啸而来的风像是利刃。 在那北风里头,黄下达沉静的微笑着。 秦昱笙背着书包走过去,黄下达就拿过他的书包放到车篮里,又‘摸’了‘摸’他的脸,取过自己脖子里的围巾替他戴上,一圈又一圈,他一说话就会哈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却让他觉得很温暖。 大概是围巾,有他的温度,所以带给了他吧。 黄彩旗也下了课,在此时欢快的跑了出来。 黄下达问:小笙,怎么又没戴围巾? 黄彩旗在一旁举报:mama有让他戴上,可他说他不怕冷。 黄下达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 回家的路上,黄彩旗就坐在车子前面的杠上,秦昱笙则是坐在后座。中间夹着黄下达,他不时的叮咛要小心要坐稳。黄彩旗就在前面嚷嚷说着今日课堂里发生的趣事,谁谁谁上课闹了笑话被老师匪站。 那些喷吐而出的白雾‘蒙’‘蒙’的气体,‘混’沌了视线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