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坟（十二）山洞壁画

    山洞在一处光滑的山壁之上，洞口被浓密的灌木遮了一半，洞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内里光景。

    男孩将徐秀才扶到山洞靠里的位置，让他斜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然后跛出山洞。不一会儿他又回来，捧着许多新鲜柔软的树叶，在徐秀才身旁铺上一层，随后又出去。几次往复之后，一张简单却柔和的床铺好。

    徐秀才像一截木头斜靠在洞壁上，呆看着洞外，与时间较着劲。在外面的暮色变得愈发深沉时，男孩瘦弱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抬了抬头，尽量挪了挪开始发麻的后背，看着男孩手里捧着装了清水的叶子，腰上系着衣服，衣服里应该裹着果子。

    吃完果子又喝了水，两人今夜的晚餐就这样对付过去。

    天完全黑透以后，徐秀才躺在柔软树叶铺成的床上，听着男孩讲述洞外的小溪。

    “水面不宽，一头从山上流下，一头流到山下。山脚好像有一条河。通过这条山沟，应该可以把湖里的水引下去。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找一找从哪里开挖。”男孩已经把秀才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使命，做得甚至比徐秀才还要认真，还要细致。

    山洞里没有冷风，显得温暖平静。累了一天的男孩已经睡着，微微的鼾声潮汐般从山洞的一角传来，像在时刻告诉徐秀才，你并不是一个人。

    或许是这两天睡太多的缘故，徐秀才躺在新鲜的树叶上，闻着叶子里发出的奇怪味道，始终无法入眠。他想，既然睡不着，干脆便不睡了。于是他侧着头，睁开眼睛，想看看洞外夜的模样。

    或许今夜有月，可略微看见洞外的婆娑树影。此刻，洞外的世界与洞内一样安静，没有夜鸟也没有夜虫，就连不远处的溪水也止住了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困意来袭，正打算迎合沉重的眼皮闭眼睡去，突然看到一道影子快速飘进山洞。因速度太快，那影子看起来像一阵灰烟，又像一朵白云，还像一团浓墨。

    徐秀才强忍住紧张，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他感觉有一阵风从脸上飘过，随后像有人在他旁边坐下。若不是这几日多番历经生死，已让徐秀才变得更加坚韧，他的心恐怕早已跳出身体，他自己也一定会疯了般逃出山洞。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跑，甚至不能被发现在假装睡觉，因为山洞里不只有自己，还有那个可怜又可爱的男孩。

    一双冰冷的手放在徐秀才脸上，来回轻柔地抚摸，像恋人在抚着恋人，让徐秀才几乎叫出声。过了片刻，那手又轻放到他的胸口。

    “咦……。”感觉到徐秀才的心剧烈的跳动，手的主人疑惑地咦了一声。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徐秀才感觉那只压在胸口的手越来越沉，几乎将他剧烈跳动的心压到静止。显然是手的主人在发力。

    徐秀才想到书里另外的故事，山间野外的夜晚，书生露宿于破庙之中，半夜时被狐妖活活掏去了心。人心最是难测。那些狐妖修行百年千年，若要化成人形，变得像真正的人，必须吃够九九八十一颗活的心。

    此时，徐秀才已经能感受到尖利指甲抓进皮肤的痛疼。他已接受自己的心被剜出，再被吃掉的结局。但他只有一个期望，便是这狐妖一天只吃一颗心，或者不吃孩童的心。可怎么能将命运交给一个妖怪？想到这里，徐秀才抬起手，迅速将胸口的手抓住。

    放在胸口的手突然受到袭击，急忙往后想要缩开，却终究晚了半刻，被徐秀才紧紧抓住。徐秀才对着黑夜里的黑影，坚定地说：“吃我就好，不要吃他！”

    徐秀才终究没得到应答。在他略微愣神的时候，那只手像滑溜的鱼猛地往后一缩，便脱离他的控制。紧接着那影子迅速逃走。

    尽管狐妖逃了，徐秀才依旧放心不下，他无法肯定她会不会躲在洞外伺机再来。不为自己，只为男孩，他翻身下床，艰难地爬到洞口，斜靠到冰冷的石头上，要用脆弱的身体挡在洞口。

    山洞被树团团围住，处处都是看不清的黑。徐秀才感觉每一簇树影都是一只准备潜伏的野兽，只要他一放松警惕，他们就会扑身而上，将他和男孩咬的支离破碎。对此，他用力将眼睛瞪起，想以此提升己方的气势。可不多久，他便悄悄累了，随后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徐秀才突然惊醒。他梦到那狐妖悄悄钻进山洞，在自己面前啃噬着男孩的血rou。男孩没有哭叫，只是用最后的气力望着自己，那眼中充满渴望，对生的渴望，对他的渴望。

    徐秀才转头看向洞里，男孩刚好起身。四目相对，男孩傻傻地笑了笑，徐秀才则深深吐了口气。他跑向男孩，将他紧紧抱住。

    “先生……”男孩被徐秀才奇怪的举动吓到。

    徐秀才依旧抱着男孩，闭着湿润的眼睛。过了好一阵，他才放开男孩，笑着说：“没事真好。”

    男孩被徐秀才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他突然盯着徐秀才，长大嘴巴，激动地说：“先生，你……，你好了？”

    经男孩提醒，徐秀才仿佛才魂归身体，他扭动脖子、胳膊、腰背，又站起身跳了跳，抓住男孩的肩膀，兴奋地说：“我好了！好了！”

    在看向男孩的时候，徐秀才突然看到在男孩身后，昨夜自己睡过的地方的石壁上有有些奇怪的刻画。他走过去细看，发现不知是谁刻下的无聊故事。

    故事是，一块石头因千万年吸收日月精华而产生石灵。石头是银月石，石灵的眼泪只要滴到地上便能化作白银。石灵初生时，自觉无父无母又感到孤单寂寞，便躲在一座高峰的山洞里夜夜哭泣，那山峰便累满了白银，成了富饶的银矿。后来那个山洞被填满，石灵无处藏身，只得离开。

    石灵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清澈的溪水，轻盈的飞鸟，千万的虫子，各色的山兽，以及山间四季变换的趣味，便不再觉得孤单，也不再伤心。最后在山上寻了处风景美丽的地方安居下来。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先生，这些画你看得懂吗？”男孩仰着头问。

    “看得懂。是一个虚妄的故事罢了。”徐秀才一边往山洞外走，一边对男孩说。

    “什么是虚妄的故事？”男孩跟在徐秀才身后追问到。

    “虚妄的故事，便是些无聊的人，编了些神怪的事，是为了欺骗人。”徐秀才掀开挡在额头的一丛灌木，钻了进去。直觉告诉徐秀才，他昨夜遇到的极可能就是这个石灵，但他不想让男孩活在恐惧里，便故作风轻云淡地胡扯着。

    “你怎么知道那是编的呢？”男孩像一个问题的无底洞。

    “你说一个石头晒了些月亮，又晒了些太阳就可以变成人，着有可能吗？”

    “不可能啊。如果那样的话，世上那么多石头都该变成人了。”

    “那就是了。所以那是骗人的嘛。”

    “可是，先生……”

    （其实石头天天晒太阳晒月亮是可以变成人的，至少变成灵。比如：孙猴子。一直挖坑，希望后面可以慢慢填平。先进故事写完，精修的事交给后面的时间吧。最近尽管很忙，也尽量挤出时间能够更新一章。看在态度还算可以的份上，求各位不吝推荐票，谢谢。一票难求的感觉还是挺难受的，看到推荐票涨了，哪怕一张，两张，都是无穷的动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