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东西南北各一家
道衍与徐贲同年,约二十五、六岁,徐贲此时也道:「是啊!是啊!干嘛找老头子,不如待此处盛会结束后,咱们回城北郭寒舍,好好地谈论咱们伟业,来个不醉不归。」 众人喝了点水酒,加以气氛热闹,杨基也附和说:「对,对,对,咱在盛会里也得了个第三名,一定要好好地庆祝庆祝,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接着又点醉意地说:「所谓文人七艺,琴棋书画诗酒花,咱北郭在书、画、诗方面都各擅胜场,名闻江南,咱十人中,现在浦源已自号『东海生』,有了『东』字;但『南』字被那个酒鬼宋克(书法)抢去了『南宫生』名号。幼文,你家住城北郭,且北郭名号响亮,就先抢这『北』字,号『北郭生』如何?」 徐贲听了,也觉得很可以,且可沾十子的光,笑道:「好好!幼文就自号『北郭生』,抢这『北』字。」 杨基正要接着说,张羽向着高启道:「季迪你诗文第一,也赶紧抢个『西』的名号,如此四方皆齐,好来个东西南北各一生。」 杨基与张羽两人皆三十多岁,年纪稍长,马上吐糟插嘴,道:「什么『各一生』!喊一声?还是过一生?」 「不好不好,咱们可都是书法大家、画法大家,诗文大家,应该称『东西南北各一家』。」 张羽也不管杨基,看着高启没有回应,续道:「季迪,你自号『青丘子』,不如改为『西丘子』,喔不,是『西丘生』。」 高启尴尬地回说:「不好吧!吴淞.青丘在城南边,不在西边。」 被高启这么一回,杨基笑道:「来仪兄,强迫改号不太好吧!要你『静居』改号『西静居』可好!」 张羽顶回去道:「不如你『眉庵』改号『西眉生』也不错!」 徐贲听了笑道:「张兄、杨兄不用斗嘴了,咱们回北郭去,十人中找个还没称号的,商量一下总可以。」 元末朝廷管理松散,文人思想渐为开放,创作也更多更大胆,不过十子中大多是简单自号,高启因家居城南的青丘,故自号「青丘子」,徐贲居于城北郭,号「北郭生」也对,张羽号「静居」、杨基号「眉庵」,也是取居所为号,只是四人笑笑闹闹地,忘了还身在盛会现场。 饶介在与众文人客气寒暄,巡了一回后早已回屋内,管事也正招呼仆人收拾,前三名作品由管事收走裱褙处理,其他由参赛的文人各自收回作品。 众人陆续离开,当然还有些人趁机带些小点,喝些水酒,毕竟大多数文人阮囊羞涩,生活困窘,能像北郭十子常常聚会,有吃有喝,算是略为阔绰的并不多。 管事与仆人们也不介意那趁机打包,或多喝水酒的文人,平江路、苏州一带的税收相较来说颇充裕,从张士诚可拿出黄金一饼、白银三斤当奖赏就可得知。 而且,此次举办盛会的主人饶介,也并未特别设限,一来是要招揽文人心,来者不拒;一来是盛会场面越大越是热闹,文人间一传十、十传百,未来再举办会更容易;一来也代表着苏州治理安定,文明繁荣,吸引更多人来投靠。 北郭众人从盛会出来后,杨基与张羽一路说着要找北郭十人中哪一人?来抢「西」字的取号,徐贲、高启与道衍年纪相近,三人也说说笑笑地走回北郭。 高启此时道:「有名好?无名好?还是当个自己好。」 道衍笑说:「有名当然好,季迪你瞧,自从去年在书画盛会中展露头角后,幼文的画作可就值钱多了,绢素一出,悬金争购。」 接着道:「出家人虽不贪名利,不过对你们文人士子来说,名气可就很重要,有名才有利,出家人无名无利,还可化缘求生,文人雅士总是不好去乞讨吧。」 道衍嘴里虽说不贪名利,但心里想的可不是一般世人追求的名利,是大名、传世之名。 道衍曾赴嵩山寺游学,当时著名的相士袁珙,看到道衍面貌曾说道:「怎有这么特异的僧人!眼眶三角形,体态像病虎一般,天性必然嗜好杀戮,刘秉忠一样的人物!」 道衍听后不但不怒,反而大喜。 刘秉忠原名(刘)侃,原是金朝的官宦世家大族,十七岁时就已出仕于金朝。后来因为金朝灭亡、世局纷乱,被武安山天宁寺虚照禅师收为僧,法名子聪,多年以后,则成为了元朝开国著名的政治家、儒术家。 世祖忽必烈时敕赐名秉忠,曾任宰相,死后谥文正,赠太傅、常山王,是大元两都城:上都、大都的设计者,以及政治体制,大元国号的建议者,也是道衍一生追求的人物表现,以及四处求学问道,充实自我的原因。
徐贲听了也说道:「士人寒窗苦读,不也是要求取功名,报效朝廷;大元朝历经近百年,自仁宗延佑复科以来,也办过十几次科举。」 接着叹口气说:「唉!只是咱四书五经读的不够扎实,乡试都要努力,更别谈说殿试、与进士及第了,还好朝廷官职不全是科举取士,否则正常管道为官无望啊!」 道衍道:「诶!这么说可不对,咱们季迪学问可是扎扎实实的,只是不好为官,自在过日子。」 张羽在旁听了插嘴道:「咱的学问也是扎实的,要说四书五经哪样没用功过,只是没有进士及第罢了。」 杨基回说:「是!是!很扎实,扎实的名落孙山。」 杨、张两人年纪相近,忍不住又吐糟张羽。 接着又说:「只是咱俩年纪也有一些,想来要靠科举出仕是无望了,不如找对人,更有希望些,想想饶大人是个机会啊!」 张羽不服气回说:「就你想当官,饶大人哪想到你啊!」 杨基嘿嘿一笑,道:「来仪,不要眼红,你没看饶大人给了咱第三,这就是机会啊!」 张羽听了虽还是不服气,但也叹了气,道:「对了,刚提到那个刘基是吧,据说他二十二、三岁就参加殿试,还进士及第,取得三甲功名,结果现在过半百了,还不是老家青田窝着,要说科举也不一定有用啊。」 几人一路上边说边走,不一会到了北郭徐贲家,继续着文人间的高谈阔论。 只不过此时的道衍,再度听到「刘基」之名,心想二十二、三岁年纪,在场众人最小的高启也二十五了,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取得功名,却未能在大元朝廷一展抱负,心里对刘基的好奇心更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