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索求李密无头尸
大伓山顶望军亭，李世勣极目远眺。 郭孝恪急急来报：“魏公李密真的反叛唐朝庭，命丧熊耳山。唐皇的特使已经到了黎阳总管府内，送李密的头颅到黎阳各州县示众。” 李世勣听了此言，忽地一愣。喃喃自语：“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不该来的来了，该来的亦来了。” 李世勣回首眺望南方，瓦岗寨、洛口仓。李密以极短的时间创造了辉煌的岁月。战死的将士们魂魄飘游上空。 回忆初交李密，辨其才貌，英武绝伦。论才：文武全才。论言行：满腹经纶。李密的魅力征服了我，是我平生第一次遇到的最具人格魅力的偶像。这样的当世人杰，就这样人死声灭，是真的吗？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李世勣离开了大伓山仓城，来到黎阳城的总管府。秘书丞魏征已经在门口候接，俩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魏征充作执事高喊：“黎阳总管李世勣到……请皇帝特使宣诏。” 特使宣诏：李密降唐复叛，命丧熊耳山，……特此晓谕黎阳各州县。 李世勣接过皇帝诏书供奉于厅堂案台之上。回身站到厅前一个木匣旁，冷声呼喝：“开匣验宝！” 冬日的寒风从大门吹进厅堂，使人毛骨悚然。特使剔除木匣上封印，打开木盖。李密头颅面容栩栩如生，仿佛诉说些什么。 李世勣围绕头颅木匣转了一圈又一圈。面对皇帝特使送来这份至高无上的重礼，心里头翻江倒海。 李世勣涕零滿面，我若不把你推荐给大寨主翟让，我若不把你推上盟主之位，或许没有如此惨景。 李世勣扶匣大嚎，拜伏号恸：“魏公啊，你咋糊涂如此，你不该走绝路呀……” 张亮与郭孝悟耳语：“皇帝特使在此，不能让主公哭诉了。悲哀之际，极易说出愤怒之言。话多有失，祸及无辜。” 张亮、郭孝恪来到李世勣身后，各抄一条臂膀，将李世勣拉离李密头颅木匣。 皇帝特使说：“好了。请总管大人明示，下一站到哪一个州县府示众？” 李世勣摔开张亮、郭孝恪俩人搀扶的手臂，双手抱拳说：“特使大人，魏公李密的首级到此为止，不再到其他州县示众。” 皇帝特使说：“皇诏说得明白，谕示各个州县。” 李世勣缓缓而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士已杀，不可再辱其身！” 皇帝特使说：“这……？总管大人，我只有一个脑袋……” 李世勣说：“不妨你的事，我上表皇帝。” 秘书丞魏征说：“总管大人，我替你执笔。” 李世勣说：“不，这份表章不用总管府公文呈启，只以我个人名义上表，不能连累他人。肝胆相照吐真言，何惧文辞字拙劣。” 李世勣亲笔写就表章，众人一看，大惊失色。表中述说：恳请陛下把魏公李密的尸身送到黎阳，尸身与首级缝合，全尸入土。以王公之仪制安葬于黎明。成全微臣与魏公李密的主仆之义，耻留剖腹藏肝之躯，为大唐朝庭效力。 “啊？”皇帝特使看了李世勣的表章，张大嘴巴合不拢。 秘书丞魏征伴随徐盖来了，张亮、郭孝恪把李世勣扶到侧厅？徐盖说：“懋儿，我已失去了感儿，不想再失去你了。” 十五岁的徐感聪明好学，被王世充软禁质押，王世充逼着徐感写书召降哥哥。徐感断然拒绝说：【家兄立身，不亏名节，今已事主，君臣分定，决不以感造次改图】 王世充大怒，当殿杀死徐感。为此单雄信来函自责：为兄无能，不能保护感弟。只因李唐皇帝与单氏父祖为世仇，故而与阿弟分道扬镳……。 这是不几天之前的事，李世勣历历在目。李世勣想到此处，双膝下跪于父亲面前说：“耶耶，请你宽恕。决不能让感弟白白死去。我上表礼葬魏公，唐皇啊唐皇，若无如此雅量，何能雄霸天下。既那般处事，我又何必改徐姓李，事身李唐？” 徐盖长叹几声，默不作声，背手走向内院。 皇帝特使轻声说：“总管大人，皇帝把反贼李密头颅送来，是为了警示李密的追随者。你反而要皇帝寻找荒山尸身，途隔两千里送来黎阳，可能吗？总管李将军，切不可小题大做，适得其反呀？” 李世勣说：“钦差大人，本总管不为难你。请你将此表章呈皇上。表中写的明白，耻留剖腹藏肝之躯，为大唐效力。一切尽在不言中，拜托，拜托你了。” “剖腹藏肝什么意思？” 魏征说：“世勣籍居卫南，亦属现时的卫州，是春秋时代卫国封地。卫国的君王卫懿公，被北方狄人所杀，卫国大臣弘演出使陈国公务，急急赶往战场。卫懿公身子被狄人割rou烤食殆尽，只剩血淋淋的心肝暴露在外。臣子弘演心悲不已，说：｀君王为父，臣为子。其心肝无血rou躯体托护，灵魂无所归依，把卫懿公的心肝葬到我的腹腔内，以此rou身作棺，让卫懿公的灵魂有归宿。” 听此言此语。看此情此景，大伙儿都默默无言。唐皇特使本应该昂首气扬，以示皇家威严。此时此刻，耳闻目睹李世勣的微言大义，竟敢与皇帝叫板，索要反贼李密的尸身，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皇帝特使为李世勣义薄云天的壮举所感动，破例向李世勣施礼说：“总管大人，卑职领命，在下昼夜兼程，赶回京城长安，力争早日促成如此义薄云天的壮举。” 皇帝特使携带李世勣的表章，日夜兼程回京城长安。 唐皇李渊见到了李世勣的表章。不看犹可，看得吹胡子瞪眼睛，气得大吼：“狂妄无羁！好一个瓦岗贼，狂哉！皇帝送去反贼人头作警示，反而还索要尸身与尸首合体礼葬，岂有此理？” 仆射裴寂说：“意外，出乎意料之外。李世勣已经改徐姓国姓，不顾皇家面子，竟然有如此奇葩怪想，不可思议。” 尚书萧瑀说：“陛下歇怒，山东之地，鞭长莫及。李世勣此举，虽然违背陛下意愿，但是此举，依古制，守礼义，颇得人心，请陛下斟酌。” 纳言陈叔达说：“李世勣此番义举，确属是狂，但是狂而不妄。上古历代高士、才俊大德者，稀有不狂。旨在其狂，能否为我所用。” 皇太子建成说：“据皇姑同安长公主来讯息，李世勣原部军兵精锐壮男，尽数充实淮安王的后营。黎阳只留下部分军兵，以及杨玘屯田村的伤残康复将士。没有私自蓄养勇士健卒，没察觉有拥兵自重的迹象。” 秦王世民说：“禀父皇，儿臣以为。是金玉就会发光，有反光的金玉方是上品。父皇曾对儿臣说，世民之义，济世安民。世勣之义，旷世功勣。两者相辅相成。儿臣料定，李世勣索求李密尸身，虽然略显过份。但是义葬李密，有益于安抚李密旧部英雄豪杰。李世勣不同于李密，他绝无反志。” 唐皇李渊说：“金玉反光乃上品，好！李世勣右武候将军是李密元帅府所封。如今以唐朝庭再确封一次，加个大字，为唐武侯大将军。秦王世民，你为唐左武侯大将军。诏封世勣，唐右武侯大将军。世勣原封莱国公。莱国原是九夷诸侯国，是远支，非近亲。现改封曹国公，曹国乃周文王第六嫡子的封地。封李世勣为曹国公，显得亲近些。传诏：行军总管盛彦师。火速找到李密尸身，急送黎阳。” 这下子可苦了行军总管盛彦帅，受皇帝诏命，去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里寻找无头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