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章 大河洲渚放牧军马
夏王窦建德收到秦王世民来书。书曰：赵魏之地，久为我有，被你侵占。因你礼待同安长公主，坦怀释怨，互不计较。王世充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亡在朝夕，花言巧语引诱你发兵相救。你以三军之众，自降身份，仰哺他人，实非良策。今日两军前锋相遇，你军一触即溃。我本想来拜访你，可你不出面待客，能不感到惭愧吗？如今遏止将士向你攻击，期望你择善而从之。否则，违天命行事，恐后悔莫及……。 看完秦王世民的劝其退兵书，窦建德哼了一声，秦王世民年轻不晓事。说我仰哺王世充？错了，我要的是八关都邑洛阳城。进了洛阳皇宫。夏王加上白字帽子，夏王成为夏皇！ 窦建德又叹息，我若早来十多天，李世勣占不了虎牢关。秦王世民如果晚来虎牢关几天功夫，我发兵溯河而上取得河阳。南攻洛阳，西窥长安，尽占领战略要地。可如今大军尽展现于秦王世民眼下，欲出奇分兵取河阳，绝不可能了。斥候密探来报，近几日，每天都有唐军人马增兵虎牢关，弄不明白唐军有多少人马？ 窦建德夫人及一些大臣建议说：“沿河西上取河阳不行了。太行山八陉，滏口陉位于太行山腹地，从滏口陉发兵西攻山西，再联合突厥人攻取关中长安城。” 窦建德说：“女人无知见识少，突厥人立扬政道为隋王，正要进军山西，取并州太原城为都城。我取了山西也是为他人作嫁衣。王世充危在旦夕，我若退兵，王世充立刻灭亡。唇亡齿寒，我在他亦在。双方合作拖垮唐军，洛阳王世充就是我的掌中玩物。”夏王窦建德决意在虎牢关外与唐军对峙。 王世充指使侄儿王琬，以财宝结交夏军将领，催促夏王窦建德尽快攻击唐军。窦建德回话王世充：朋友们来帮忙打架，主人应该在洛阳城先打起来，咱亦在虎牢关开战唐军。 王世充觉得窦建德这话有点道理，传令大将军单雄信、杨公卿整备精兵。夜间出城偷袭唐军，冲出包围圈奔轘州，与王仁则合兵。在那边吃饱肚子养养兵，等待时机里应外合攻唐营。 四月十四日，月明星稀。唐军巡逻兵例行巡查，自从秦王世民分兵一半去了虎牢关，二十天以来太平无战事。人在半夜以后特别犯困，唐军巡逻兵稍有疏忽。单雄信令兵士悄悄来到堑沟边，铁锹铲土填沟，片刻辰光堑沟陡坡变成缓坡。城中冲出成万人马。 行军总管卢君谔发现敌军，来不及排列军阵，仓促接战。齐王李元吉、尚书屈突通率兵来围堵单雄信、杨公卿。一场苦战，终于把单雄信、杨公卿堵回洛阳城，有少量人马冲出包围圈去了轘州城。可惜行军总管卢君谔力战阵亡，全军悲哀。 卢君谔阵亡的消息传到虎牢关，秦王世民恼怒齐王元吉，恨铁不成钢。秦王世民与众人商议，如何废了王世充所筑的轘州城，堵住洛川的南大门，只慮抽不出机动兵力。 李世勣说：“我从轘辕道出兵，乡导诉说，王世充筑轘州城，占了少林寺及周边乡民好多土地，民愤极大。” 秦王世民说：“卢君谔将军不能白白死去，把坏事促成好事。着人去策反民众，不能让王世充安心。” 初夏四月，好事接踵而来。秦王世民堂娘舅窦轨，他领巴蜀兵到了虎牢关。吴王杜伏威也派遗两府兵助战虎牢关。 四月二十七日，轘州司马赵孝宰，罗川县令刘翁重，士人李昌运、王少逸，联络少林寺僧人昙宗……一班僧人。秘密联手潜入轘州府邸，把王世充侄子王仁则五花大绑，送到唐军大营。没动用兵马，轘州城已平安归唐。 四月三十日，秦王世民书写《告柏谷坞少林寺上座书》，派遣将军李安远为特使，赴嵩山褒奖少林寺僧人。 谍报消息，师久兵疲，王世充滑州兵、徐州兵，徐圆朗兵，孟海公兵与夏王窦建德嫡系兵，相互之间矛盾重重。 一个又一个好消息，唐军士气高涨。决战的条件成熟了，秦王世民筹划诱敌开战。 秦王世民问李世勣：“你谙熟本地山水形势。两军对决战场选在哪里适宜呢？” 李世勣说：“按双方兵力比较，咱们关中兵二万五千，国舅窦轨巴蜀兵近万人，吴王杜伏威两府兵，我收编的洧、荥、汴、豫……九的州府兵。咱们合计四万多人马。选址在虎牢关外作战场，北边是大河，南边是鹊山，兵力再多无法展开。正面战场也只能容纳左中右三个万人大阵，窦建德兵力再多，也只是观战、督战。咱们凭关布阵，进可以攻，退可进关城坚守。战场只宜选在虎牢关外，可立于不败之地。” 秦王世民说：“两军对阵时，南有鹊山，北有大河。战场不能向左右横向扩展，缺少迴旋余地，如何在侧翼布置奇兵？” 李世勣说：“敌后奇兵？战场南侧是鹊山坡地，虽然不适宜排列军阵，但可以作为少量骑兵临阵冲击迴旋地。北侧是大河，河宽十多里。中间有狭长的浅滩渚洲，渚洲上夏草众生。以大船运送马匹上洲渚为牧场，交战之际作为敌后奇兵。” 秦王世民说：“船运战马，马匹上船下船行动缓慢。如何避免敌军弩箭所伤呢？” 秦叔宝说：“我吃过苦头，我知道。瓦岗寨初期，利用纵横交错的水道遏制咱隋朝庭官兵。我吃足了懋功将军的苦头。窄水道，过河拆桥。宽而浅的水道，小船并排作浮桥，自家人过去，桥就没啦。最气人的是水底下暗道，咱追兵不明底细，走偏一步就会陷入淤泥。” “水下暗道？”秦王世民饶有兴趣。 李世勣说：“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用草包装泥砂，压沉木杆，作水底木桥。外人看不准水中跑道，失足陷入淤泥跑不了。跑马水道用白垩灰拌泥砂，装草袋沉入水底，板结淤泥不陷腿。黄河在此而东分成几条支流，水位偏浅。非在雨讯期，许多河段可以涉水而过。” 秦王世民连连叫好，当夜差人去勘探水道。夜幕降临，草袋装着灰砂卵石，一船又一船，悄悄地到了预定河段，平铺在水底淤泥上。 虎牢关东去数里，大河中有狭长的洲渚，初夏季节杂草青青。唐军的大船往返大河中，运送军马到洲渚上放牧。 斥候报知夏王窦建德，唐军大船运马匹过大河，一千多匹马在洲渚上放牧。窦建德与众位将军商议，洲渚上这些骑兵会不会对我军大营造成威胁？ 将军们议论：咱们都骑马试过，大河淤泥极深，淤泥陷马腿。咱们都用大船渡运军马过大河，下船上岸之际慢悠悠，都得步兵列阵保护。否则就是弩箭的活靶子。大河边的巡逻队、瞭望哨不要失误，盯着唐军的船队去向。没有船队运送，洲渚上的骑兵就不能发挥作用。 武德四年五月初一晓前，秦王世民心血来潮，传令李世勣说话：“你选熟悉本地水陆地势的将士为向导官，随我乘船去察看洲诸牧马形势。” 李世勣思忖，郭孝恪为长史处理公务，往来于官场，见过皇上，与秦王世民多次交往。张亮、张公谨都有文武才，应当让他俩与秦王世民相处熟悉一下。李世勣说：“我的司马张亮是荥阳本地人。长史张公谨原为洧州长史，他武勇仗义机伶，略有文才，这俩人适合为向导官。” 一只普通的渔家船，载着秦王世民、房玄龄、尉迟敬德、张亮、张公谨。谁人都没想到响誉天下的秦王世民乘坐这只小船。 船行数里，到了大河中间的洲渚。秦王世民发令继续东航十多里，到广武山上岸，凭吊楚汉相争的古战场广武城遗址。 张亮引导秦王世民登上广武山，俯视广武山鸿沟。张亮解说：“这是广武涧，世称鸿沟。鸿沟之东，楚霸王项羽所筑东广武城。鸿沟之西，汉刘邦所筑西广武城。时隔八百年，两城残垣没于荒原旷野。” 秦王世民仰天长吁，似乎听得涧东广武城遗址隐隐发声：力拔山兮气盖世，…… 涧西广武城遗址回音：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 秦王世民自言自语：“大丈夫生当如此。”此言一出，房玄龄左右回顾，不知如何接话头。 张公谨随口接话：“彼可取而代也。” 房玄龄吆喝一声：“你说啥？” 张公谨解说：“上一句｀大丈夫生当如此’，是刘邦看到秦始皇出巡仪仗说的话。我接下句｀彼可取而代也’，是项羽看到秦始皇仪仗时，对叔叔项梁说的话。” 秦王世民摆摆手，两人停了口舌之争。秦王世民手指前方，遥望窦建德新筑的板渚城：“走，靠近一点看看夏王窦建德新筑的宫城。” 张公谨立于当道说：“不行，此地一无退路，二无兵马接应，我代去觇探敌营。你们都是山西口音，遇到敌方斥候暴露无遗。张亮熟悉地形，万一遇到敌方斥候，可领你们回避，唯我去最合宜。房记房，你给我一支墨笔，我画个营图回来交令。” 张亮、尉迟敬德爬上树瞭望，秦王世民隐于林中与房玄龄闲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世勣亲近的人，魏征，高季辅，戴胄，郭孝恪，张亮，张公谨……都是有识之士。李世勣有识人之鉴。” 张公谨潜行数千步，察看板渚宫城，在衣袍内襟画图。回到广武山上，向秦王世民述说：“遥望板渚宫城内，男男女女，拖家带口。” 秦王世民摇头叹息：“窦建德没有封王时，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打遍山东无对手。自从缴获宇文化及带来的隋皇帝玉玺仪仗。称王改年号，置文武百官，行皇帝的礼仪。出巡打仗，豪华奢侈宫庭排场，岂有不败之礼。” 秦王世民一行回航洲渚，看望了在此牧马的骑士们，密授机宜。夕阳西下，秦王世民、张公谨……一众人回到虎牢关。连夜召集军机会议，硑究攻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