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镜花水月

    写完这些字之后，光不逊便在高俅府找了一匹马，离开高俅府往城门方向骑去。

    光不逊知道现在还在宵禁，无法出城，不过光不逊早有方法。

    临近城门时，有官差识得他是林教头，问道：“林教头何处去，今时无法出城。”

    光不逊从衣服中掏出牌令，道：“奉太尉钧旨，出城办事，闲杂人等勿扰，坏了太尉的大事，尔等是问！”

    那几个官差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不敢得罪当朝太尉，把城门打开放光不逊过去了。

    毕竟高俅什么德行，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

    高衙内都是花花太岁，那更何况高俅了。

    至于法度，若是事事都有法度的话，天下还会变成这个样子？

    光不逊一出城门，便快马加鞭，向东方奔去。

    痛快，痛快，光不逊一边挥动着马鞭，一遍直呼痛快，哈哈哈哈，这才是他林冲该过的人生，不在这一次杀高俅，林冲他几时能报得此仇？

    报仇的机会只有一次，便是第一次就要上梁山也。

    光不逊走后，那几个官差其中一个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林教头有些变化？我好像感觉林教头有些不一样了。”

    “对，感觉好像敞亮了些，没以前收着缩着的感觉，估计是终于入了高太尉的腹心，攀上高枝了，和咱可不一样。”一官差酸溜溜道。

    直至次日，天下大惊！

    朝堂之上，那徽宗天子大发雷霆。

    他气林冲杀了高俅，他更气林冲最后那首诗，什么可怜一身武与艺，尽付昏昏浊世中，什么一刀砍翻清平世界，这不是明着骂他赵佶治下的大宋是昏昏浊世吗？

    “这林冲，此獠不除，难治此清平世界！众爱卿看这林冲该如何处置？”

    高俅死了，朝堂之上，有人欢喜有人忧。

    山头林立，自然众说纷纭。

    最后的结果则不出意外的是，发下海捕文书，缉拿林冲。

    人的名，树的影，自此，从梁山泊到东溪村，从郓城县到大名府，从芒砀山到景阳冈，从史进到鲁智深，从杨志到晁盖，从燕青到石秀，从卢俊义到花荣，从宋江到李逵，从吴用到柴进，天下皆知：

    一刀砍翻清平世界者，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是也！

    光不逊一路东行，借这匹马的好脚力，几天之后，终于赶到了山东梁山泊附近的一个村子，遇到了在这里等他的鲁智深还有林娘子等人。

    林娘子道：“官人，你没事吧？”

    光不逊道：“没事，娘子，为夫为你报仇了。”

    林娘子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害怕，感动官人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委曲求全，为她拔刀出手，嫁人如此，夫复何求，但她有害怕如今被朝廷缉拿，不知明日在哪里？

    林娘子心中也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何况嫁的更是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鲁智深道：“林教头做得好大事！洒家佩服！你家泰山也被洒家安放在别处了，教头尽管放心。”

    光不逊道：“那高俅作恶多端，今日为民除害，既报私仇，又报公仇，弟何乐不为？”

    鲁智深道：“如今朝廷已发下海捕文书，不知教头接下来是何打算？”

    光不逊心道：我还有何打算，我打算离开这个梦中世界回归现实了。

    其实每一次入梦之时，大梦几千秋系统还会给入梦者发布一样任务供入梦者完成，让入梦者在梦中有更多的体验。

    而这一次光不逊接到的任务便是保护林娘子，防止其被高衙内所害。

    如今莫说高衙内，高俅都一起死了，光不逊的任务已经完成，他随时都可以离开梦境了。

    此次再见鲁智深与林娘子，名为相见，实为道别而已。

    光不逊心血来潮，打算再和鲁智深多说几句：“不知师兄以为这清平世界究竟是何番世道？”

    鲁智深沉吟道：“以洒家之见，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光不逊心道：鲁智深果有佛性，一开口就是法华经，看来在五台山这佛经也不是全然未看啊。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平生不修善果，是因为平生不以善为善，不有心为善，故而平生不修善果。

    只爱杀人放火，是因为只爱打抱不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故而不得不杀人放火。

    听潮而圆，见信而寂，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真将生死之置于度外也。

    以光不逊观之，鲁智深早已成佛，哪里还需要再去修什么劳什子清规戒律。

    连清规戒律都开不看，这苦海无边，又如何回头是岸。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争渡，争渡，岂是成佛之路？

    光不逊当年在江南大学哲学系的时候，对佛学也颇有研究，故有此得。

    光不逊要走了，反正他说的话外界也无人知道，于是他就多说了几句。

    光不逊道：“师兄一双慧眼，正看清这昏昏浊世。今日世道，已是乱世之启，下界众生造孽太多，故才降下你我这般杀星，发乱世之先声，一乱一治，自然之理。然而，你我为乱世之启，却非治世之端。”

    鲁智深道：“何谓治世之端？”

    光不逊答道：“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能定下一二制度者，此人出世，便为治世之端，否则这天下，终究昏昏沉沉，长夜难明。”

    鲁智深又问：“教头可否明说何为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

    光不逊道：“昔秦王天子，太宗陛下，便为治世之人。你我若遇秦王殿下，则为秦琼，程咬金，否则，则为林冲，鲁智深。”

    鲁智深到此亦长叹一口气，长夜漫漫，谁启以光明？

    鲁智深看了光不逊一眼，又道：“教头如此高谋，为何不自己做那治世之人？”

    光不逊听了一愣，心道他只是想找个编制而已，至于那治世之人，在他那个世界想做的人太多了，根本不缺他光不逊一个。

    此时听了一段时间的林娘子突然道：“不料官人胸中自有千秋，妾平日竟不知，鲁师兄说得有理，妾虽女流之辈，也知大丈夫许国不许家的道理，若官人有此意，亦不必顾及妾。”

    光不逊听了两人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他心想他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该走了该走了。

    他打了个哈哈，然后推脱要四处转转。

    鲁智深与林娘子自是由他。

    于是，这林教头便再也没有回过。

    终究黄粱一梦而已。

    这鲁达，这林娘子，皆镜花水月人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