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世事多舛
浮云子走后的悲伤,终是让得时间给消磨干净了。 陈生恢复了平静,生活走上了本来的轨迹,药庐的事,他很少干涉了,只有需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他才会站出来,平时的事物都由齐落等人去处理。 他每天做的,就是去东九区打理灵草,回来后跟绿珠一起聊聊天。 修炼上,虽看似有些放松,但其实并没有落下。 有药庐作为依靠,他法力的增强,不用靠着打坐炼气去获得了,而是去吞服丹药,或是选择别的修炼资源。 限制他提升法力提升的,反而不是修炼资源的匮乏,而是资质的平庸了。 先天上被砍了一截,他修炼速度只能说是中人之姿,不大理想。 不过,他不急,现在的生活节奏很好,若是能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打坐炼气,专研丹道。 这是根本性的东西,护道伐敌上,他也没有忽略。 得自洗龙河秘境的玲珑宝珠,是一口成长性的法宝,他一直都用法力来蕴养。 一方面是加速法宝的成长,一方面是打下自身的烙印,让法宝和心神契合,做到心意相通。 斩星,这一道剑诀,是他修道至今不曾放下的手段,每夜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修炼。 这一夜,星辰璀璨,夜幕铺开,像是世间最深邃浩瀚的画卷。 陈生脚踏大地,手上拿着铁剑,抬头望星,对着亘古不变的北辰星斩动而去。 一缕剑意逶迤而出,极为坚韧,似乎能够跑过时间和空间的消磨,抵达彼岸。 置身在这样的星夜下,陈生感到了一种渺小,相对人身而言,星辰浩大和永恒,亘古不变。 而这片大地上的人,却是隔个几十年,就要死上一批。 强如修仙者,也抵挡不住时间的消磨,转瞬凋零,没法做到和星辰一样永恒存在。 “唐画走了。” 平时,绿珠会安静的看着陈生在星夜下挥剑起舞,那是在她看来,世间最为美好的一幕。 这一次,她却是上前打断了陈生的修炼,说出了一桩不好的事情。 “走了?!” 陈生的心神还寄托在星辰永恒,人身渺小的感触中,一时没有转念过来,也确实有些的愕然,没有理解话中的意思。 “冲关失败,暴毙而亡。” 绿珠惋惜道。 “怎得如此的突然。” 这一次,陈生反应过来了,却是有些的无法接受。 唐画的精气神,虽是在走下坡路,但距离触摸死亡,还很遥远,不想生出这样的意外。 “是啊,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 绿珠叹息一声,很长很长。 唐画的逝去让她心里头很不好,仿佛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列的情况怎么样。” 陈生和唐画的关系,还是隔着个两三层的,但周列不一样,那是道侣,陪伴一生的良人。 任谁遭遇到这样的打击,都不会好受的。 “把自己关起来了。” 绿珠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在生死面前,再多的言语都是空洞无力的。 陈生沉默一下,道:“让他先冷静一下吧。” 既然周列选择了一个人面对,那么他就不去打扰了。 后续,他去看了周璜,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情绪很是不好,见了他,一阵哭诉,好在精神上没遭受太大的打击,哭过就好了。 陈生给周列时间去接受,但隔了大半多月,情况都不见好转。 对方一直将内心封闭,藏身黑暗,意志消弭的,连带着药庐诸事都抛却了,好似一心隔绝凡尘般。 “咚” 陈生没法再放任周列不管了。 道侣逝世,确实是需要一个时间来接受现实,但不是放任悲伤的情绪去折腾身体,长久下去,一个人也就废了。 “不要管我,你们都走。” 房间里,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像是刀子划过烂木头般,很是难听。 “是我。” 陈生平静道。 隔了十几个呼吸,门开了,可以看出周列刚刚收拾过仪容,没有那么的难堪,但面容憔悴,眼底无光,没了之前的温润神气。 “老师……” 他恭恭敬敬的,给陈生行了一礼,即便心里头有再多的悲痛,也不愿将糟糕的一面,彻底的暴露给老师看。 “半个多月了,也该冷静下来了。” 陈生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眼神中,满是理解和包容,还有关切。 “我……” 周列本想说他已经没事的了,但嘴巴一动,心理的防线却是缺开了一个口子。 “呜呜呜……” 瞬间,他的视线就模糊了,抱着陈生,低低的抽泣着。 他不想在老师面前,这样没出息的,但他终究不是一个那么坚强的人,面对的还是父亲一样的老师,彻底的崩不住了。 这样失态,是他从未有过在旁人面前发生的,即便是周列和族人,他也在撑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可能被打垮的人。 但在老师面前,那就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了,如师如父,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我能理解,若有一日,你师娘走了,我也会很悲伤的。” 陈生拍了拍周列的肩膀,这个徒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从少年的郁郁葱葱,再到如今中年的丧妻,早生华发的模样。 见对方这个样子,他心里头也很是不好受。 宣泄之后,周列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紧接着,他有一丝的不好意思,这么大一个人了,还需要老师安慰,真的很小孩子气。 “嗡!” 一道传信飞剑略过虚空,直直而来,落在了陈生的面前。 “竟有此事。” 他将手一抹,心意转动,已知了信件中的内容。 眼神,顿时冷了三分。 “老师,发生什么了。” 周列一看就知道陈生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这是很少见的,老师待人对事,几乎都是温润的。 这番模样,想来这件事在陈生的心中,分量很重。 “丁家有麻烦了。” 陈生解释道。 传信飞剑是丁家发出的,他们一族发生了大难,动荡不休,再是消耗下去,只怕族中传承就要断了。 “丁爷爷的家族吗?那些人真不长眼。” 周列一惊,对于丁丹师并不陌生,这是老师的丹道筑基人,他也曾在年少之时,受其指点。 这样的家族,和药庐的掌权人,有这么一段渊源,那些冒犯者,实在是太嚣张了。 “五十七年,能让时间模糊了很多东西。” 陈生念头一转,才知过去了一段不短的岁月了。 五十七年,药庐的炼丹师,都换了两茬了,即便是一个炼气境的家族,也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了。 很多东西,都会被遗忘,也许丁丹师和药庐的渊源,也被遗忘了。 也有可能,新崛起的修仙家族,根本不知晓这段往事,仗着强盛,就逞凶了。 有太多的可能了。 “此事要怎么解决。” 牵扯上已故的丁丹师,周列知晓陈生是不会置之不理的,就是处置上,需要定个什么章程,做到何种程度而已。 “我亲自去。” 陈生没有太多的思考,丁丹师与他有恩,在丁家无错的情况下,他有理由去帮衬的。 兴丁城,丁家。 从这座城池的命名上,就能看出丁家在此地的威势,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事实也是,这座城池是丁家从无到有,从村落到城池建设起来的,历经几百年,再到老祖入驻药庐成为炼丹师,达到巅峰。 不过,也随着老祖逝世,丁家走向了衰落。 一般来说,这种衰落是必然的,也是一个修仙家族能够承受的,只要经过几代人,一个时间段的积蓄和蛰伏,总有再度兴起的时候。 最怕的,就是在虚弱期,直接被打垮了。 丁家遭遇的,就是这种情况,被一个新兴崛起的家族,狠狠的打压和吞噬,已经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 “我丁家丹道传家,活人无数,却是被一个靠着卖女谄媚上位的家族,打得战战兢兢的,真是笑话。” 祠堂中,低沉愤怒的声音,响彻不休。 只是,像是一头老迈的狮子般,已经老了,丧失了充沛的体力和血气,已经无法震慑住其它动物的猎杀了。 和丁家开战的是孙家,原先是一个不知名的凡人家族,靠着将族女送给一个仙道高人做妾室发家的。 也是孙家运气,出了一个修仙的天才,短短二十年,陡然修成了炼气境大圆满。 根子发烂的人,得了威势,像是一头鬣狗般,闻见了血腥味,就要扑杀上来抢夺几块rou。
衰弱期的丁家,恰好被盯上了。 前几日,他们险些被攻破了族地,死伤惨重,血腥味都没散去多久。 “是我无能,害得丁家蒙羞。” 跟陈生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丁家族长,已在六年前逝世了,新上任的这位,叫做丁成,中年人相貌,身上有一股稳重之意。 遭逢这等劫难事,他担负起了一个族长该有的担当,将所有责任都揽了下来。 “没有谁怪罪你,我们只是气不过罢了。” 那位咆哮的族老,也知道这件事的根源,错不在丁家,而在外敌。 他和许多老人,心里头是不忿的,说是清高也好,自矜也好,他们丁家丹道传家,清清白白的,比孙家的底细强太多了。 老祖在时,也是极为的鼎盛,没人敢欺负。 只能说是时运不济,连以前看不上的货色,都能上来踩上两脚了。 “接下来怎么办?求和?” “不能,孙家狼子野心,根本不能和睦相处的。” “他们要的,是整个丁家,是我丁家的丹道传承。” 宣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事情终究要回归到现实上来。 祠堂中,都是丁家的高层,在这个时候,没人会有小心思,都在认真的分析着家族接下来的道路。 求和? 这条路,被很多人否决了。 孙家太嚣狂了,更是鼠目寸光,像是一只熊瞎子般,直接莽,让人憋屈又怨怼。 “我已是飞剑传书给了药庐那位了。” 这时,丁成将布置全盘托出,家族到了这个时候,已是无力应付了,只能将早前积攒的人脉给用上。 “那位?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动用这份人情了。” 这个消息,让丁家高层都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释然了。 渡过眼前的难关,才能畅谈未来。 但真的,心疼啊。 那位的人情太值钱了。 老祖又已经逝去了,虽谈不上用完就没了,但还是让人忐忑。 “他一发威,孙家吃不了兜着走,背后那人也是一样。” 那人的威严太过强大了,想到丁家能借对方的势,他们就一阵热血澎湃。 孙家,孙家幕后的人,在他的面前,根本不算什么,轻易就会被碾碎。 “老祖走了,有五十七年了吧。” 欢喜中,有人低低的道。 却是将热烈的氛围,直接腰斩。 他们还是有顾虑的,很怕药庐的那位遗忘了旧日的情谊,对丁家视若无睹。 毕竟,岁月是无情的,能让一个人的热血,渐渐冷寂,最终变成绝对的理智。 比如,做什么事情,都从利益出发。 那么丁家对那位来说,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我知道伱们的意思,但以那位的性情,不大可能。” 丁成打断了众人的心思,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但他对那位,还是抱有极大信任的。 已故老祖,还有上一任族长,都留下了话语,有个过不去的难关,就去药庐寻求帮助。 能被这么信任,那位的人品,绝对是过硬的。 “族长,药庐来人了。” 报信的丁家后辈,知道祠堂中在议论着大事,但还是勇敢的走了进去。 他知道这件事极为重要,不能怠慢。 “快请,是哪位来了。” 丁成一惊,然后再喜,知道飞剑传书有用,这么短的时间,药庐就遣人过来了。 他不敢失了礼数,在称呼上,也得给人尊重之意,得先问清楚了。 “陈生!” 报信的少年如实道。 他不知这个名字的重量,说得很坦然,但落在丁成等人的耳中,却是如雷行过九天,响在心神上,很是威严。 “等等,我出去迎接。” 继而,丁成率先走出了祠堂,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身后的丁家高层,不用吩咐,满心敬畏和激动的,跑了出去,一点也不见稳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