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也许选择错了
山风吹得街道两边的树咯咯作响,街灯摇摆不定,时而明亮,时而昏暗。夜间的群山就在眼前,阵阵泥土味随风而来,在这里生活,身上总会沾着土。 虽然只是简单的装潢,但青年俱乐部已经有点俱乐部的样子,走进俱乐部,眼花缭乱的灯光和沸腾的旋律散发着和这个小城不一样的节奏和旋律。 李芳芳穿着一身迷人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特别洋气,她坐在靠门的柜台上,在为一位年轻人取酒水。她总是那么富有商业头脑,虽然初衷只是为了玩,但走进这里的人,不但为了玩,而且他们也想消费,如果这个俱乐部没有瓜子,没有酒水,这里还是俱乐部吗? 既然大家想花钱,李芳芳就满足大家,她从城里进回来一批饮料和酒水,按照街道超市商品一样的价格进行出售,以此来满足年轻人的消费。 有一位女孩在前台唱歌,虽然她的歌喉不怎么好,唱着唱着就跑了调,但台下的观众还是很热情,不时鼓着掌。 今晚的人比往常多,有六十多人,许多人李明不认识,李明不爱应酬,平时很少和单位的同事接触,参加工作四个月了,有一半的同事他还认不得。今晚,来这里的不但有天三乡的干部职工,更多的是教师、油区工人和社会人员,也难怪李明觉得他们面生。 经过石油勘探队一次又一次的勘探,终于探明环江县具有非常丰富的石油储存量,特别是今年,大量的油井被开采,一个村不到半年的时间平均多了三口油井。 石油进村后,有少部分人靠着石油的征地款富了,但绝大多数人的生活还是没有改变,石油进村带给村里的除过财富,还带来了许多变化,比如路上的车多了,比如路边庄稼上的尘土多了,比如地下水位下降了。 有两个年轻人正在兴高采烈讨论着石油的事,盘算着石油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少钱。有了这些钱,他们该干些什么,是买个小轿车呢,还是好好花一顿。年轻人不停地说着,不时地开怀大笑,他们太高兴了,他们要当征地暴发户了,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人呀,有时候就活个命,命好了,自家的地里就会冒出一眼油。 “我有钱了就去提亲!” “谁家的姑娘?” “王家庄王霞!” “她可是李明的未婚妻!” “狗屁!王霞他爹说了,李明那小子不给彩礼钱,就靠三只山羊拴他女儿,没门的事!那小子就是一个服务生,没钱还想吃天鹅rou,他娘的,那就是痴人说梦!等征地款下来了,我就去提亲!”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还是传进了李明的耳朵,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嘈杂声一片,李明没有听清楚。李明望着说话的那个人,面生,认不得。 李明本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可听见“王霞”这个名字,他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难解的应用题,搅得他心绪不宁。 李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这种变化只有在干重体力劳动的时候才有。他用手摸摸自己的面颊,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一种复杂的心情拥上心头,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愤怒让他的脸更加发红。 门外走进了一个人,她身材苗条,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她那带水雾一样的眉毛总能让人想入非非。 许多人停止了说话,目光齐刷刷对着这个慢腾腾走进来的美女,连李芳芳也抬起头望着美女。 美女宛然一笑,目光环视四周,来到了李明身边,说:“明,你不介意我坐在你身边吧!” 李明点点头,说:“李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去村上当了兼职文书。” 李静坐在李明身边,笑了笑,说:“都是为了生活,当兼职文书一年多拿一万五千块钱,说句心里话,我就是奔着这钱去的,可现在还真后悔了,天天玩在一堆堆表册里面,我都快疯了!” 不知为何,李明觉得他们两个的距离突然拉进了,他叹息道:“这个活真的不好干,许多村上的文书都不干了,这些年,业务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严。” 李静说:“如果只有电子版还好,这常常是要了纸质版还要电子版,除过办业务,群众来开证明的也特别多,群众去加油点弄点散装汽油要村上证明,娃娃上户口要村上证明,合作医疗报销要村上证明,参加考试要村上证明,到处要村上证明,反正每天都要开证明。” “哈哈哈,这一万五千块钱可不好赚呀!” “明,还是你潇洒,不下村,晚上还能来这个地方。” “前一段时间也忙,常常半夜三更群众打来电话,有的哭哭啼啼的,有的气得嗓音都变了,一般都是电话劝说,对那些我电话劝说不了的,我就半夜三更骑着摩托车下村去调解,一个人骑着摩托车走在那黑乎乎的路上,有时候十里不见一家人,心里老害怕,害怕摩托车轮胎没有气了怎么办,害怕他们想不开发生了流血冲突了怎么办,那段日子不好过,我经常睡不好觉。自从我尝试建立了矛盾纠纷调解三级制度后,我就闲多了,有时间看书了,也有时间给娃娃们教乐器了。”
“明,恐怕你这样闲下去,有人会说你闲话的,弄不好领导会给你换工作的。” 李明大惊,他闲,闲在他创造性地把矛盾调解工作做到了庄户做到了村民小组和村,他建立的庄组村三级调解工作制,不但可以及时化解矛盾,而且他也没闲着,遇到矛盾,他总在电话里面指导着,对一些他必须出面调解的,他也第一时间去调解,表面看起来他闲着,可天三乡十六个村和街道,一旦有矛盾纠纷,他就得去消除矛盾…… 看着李明紧张的样子,李静抿嘴笑道:“明,这回你紧张了。” 李明觉得自己失态了,笑了笑,说:“没什么,只不过来上班虽然只有四个月多一点,但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工作,想到不是干得不好换工作,而是干得漂亮换工作,我这心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李静说:“我也最近听个别人议论,说脱贫攻坚任务如此重,每个干部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李明那小子闲得很,又是给娃娃上乐器课,又是在俱乐部玩,吹拉弹唱,那小子凭什么这么闲?” “谁说的?” “这人呀,你就不要问了。反正咱们这个单位,总有一些人爱盯着别人,爱给领导打报告。明,你以后多留意点,这个地方,你还是少来。如果领导给你谈话,那就问题大了。” “下班时间我出来放松一下,有错吗?” “没错!可在有些人的眼睛里你这样做,你就是闲的没事干!” “难道一天到晚呆在大院子就是在工作吗?难道工作就要不分上下班吗?难道支农服务生就低人一等吗?” “明,你情绪不要激动,这里有许多人,不是我们说这事的地方,我先走了。” 李静拿起手提包走了,李芳芳走了过来,低声问:“明,她对你说什么了?你的脸色好差呀!” 李明说:“也许我真的选择错了。” 李芳芳不解,问道:“明,你说的是……” “没什么!”李明站了起来,走出了俱乐部,他想对着大山好好吼叫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