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舞会（中）
“哦！？看来一直迟到的贵客来了啊…………” 鲁鲁修撇着灯光闪烁的会客厅浮动的人影语气夸张地说道，对着一脸凝重的直人挑了挑眉，他没有注意到，鲁鲁修握着香槟杯的右手有着轻微的颤抖。 「真没有想到会是尤菲代替皇族出席，也是，根据情报，奥德修斯皇兄此时正在以父皇的名义对各殖民地进行视察，修奈泽尔那家伙在非洲跟古德里安和隆美尔玩儿捉迷藏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科涅莉亚也是在归途中，但是其他的皇女和皇子为何…………呃？…………原来如此，其他的有实力竞争皇位的皇子皇女都在为争夺更多的支持在外奔波。科涅莉亚虽然近几年在军界有所建树，但是毕竟起步太晚，而且，想要走出孤当初10万大军横扫俄罗斯的阴影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么，作为有着同样母系血统的尤菲米娅就成了关键，而目标，就是近几年在政界影响力如日中天的修坦费尔德家，或者说，目标是年轻的新贵，直人·修坦费尔德…………」 「第三皇妃，伊莎贝拉皇妃……哼，还是老样子啊…………政治联姻这种把戏不过是到了哪朝哪代都是这么肤浅易懂的招数，不过…………」 「也会相当有效…………」 鲁鲁修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正在做着调整的直人，就在他沉思的瞬间，直人也从一旁迎上来的仆人手上接过了味道浓郁却不显刺鼻的古龙水，接下来要去面见的可是皇室公主，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要是因为身上那群令人作恶的浓烈香水味儿恶了高贵的公主殿下，那么直人也不用再去想他的计划了，直接打包袱回家吧…………不过………… 「玫瑰味…………哼，居然连尤菲最为喜欢的香水味道都透漏给了修坦费尔德家，你们两家还真是你侬我侬啊…………」 鲁鲁修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一旁端举着托盘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的侍从，从那托盘上并无其他的古龙水选项，要说两家没有事先通过气打死他也不相信。 “既然您还有贵客，我詹姆斯·雷扎菲尔德也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先行告辞了，修坦费尔德少爷…………”想通了尤菲多半是被她的母后派来当做政治的筹码，更可气的是她本人多半还毫不知情，这样子对于修坦费尔德家多少心里有些不快的鲁鲁修将他的不爽全部写在了脸上，不带一丝一毫地掩饰，虽然做着谦卑的礼仪，但是那声加重了分贝的“修坦费尔德少爷”，仿佛讽刺一样咬牙切齿的口气里，却是火药味儿十足，直人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他突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请吧，詹姆斯先生…………”好在直人也很冷静地察觉到了鲁鲁修是捏造的身份，并没有揭穿，只是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跟他握了握手就转身离去，在仆人没有注意到的影子里，捏着红肿的右手暗暗苦笑。 「鲁鲁修那家伙发什么神经，劲儿真大，痛死我了…………不过，这几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呢，以前在日本的时候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日本战败之后，也没有听说过他回到布里塔尼亚的消息，那么，他为什么要乔装进来这里呢，难道是为了帮我？………………」 直人疑惑地转过了头去看向了圆桌旁一脸愤懑，身影落寂的鲁鲁修。原本放置在一旁的香槟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被打翻在桌上，沉重的香味凝湿了崭新的白色桌布，浅黄色的气泡吹了一地，满是心酸和无奈。 「但是他终归是布里塔尼亚人，就算没有恢复骑士王的身份，也没有可能会来帮助我这个寄人篱下的“编号者”的吧，难道是因为我是修坦费尔德家的人才来接近我的吗？…………」 不难怪直人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当初战争打响以后鲁鲁修跟他的meimei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在了他们眼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过去了好几年，对于已经饱受过战争摧残的直人来说，就算心里对于鲁鲁修能来见他感到高兴，但是心底的怀疑和对布里塔尼亚人的迁怒也不可避免地破坏了两人以前融洽的朋友关系，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他如今仍然需要保持的贵族观念在作祟，位高权重以后，不管是看谁似乎都变得虚情假意起来，说得就是他现在的心思吧……………… “尤菲………………”等到了直人带着一丝疑惑，一丝冷漠，一丝无奈的复杂心情离开以后，鲁鲁修也跟失去了支撑的木偶一样跌坐在椅子上，心神碎了一地。 那个小时候在皇宫中总是挽着自己的胳膊说要当自己的新娘的小女孩儿如今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呢？出身高贵，天性善良的她如今是否依然是那样一副不忍见到伤害的心肠？鲁鲁修对此虽然略有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思念的痛苦。 “呐呐，尤菲以后当鲁鲁修皇兄的新娘好不好！？”虽然是12岁女孩儿近同玩闹的戏言，但是那如冬日冰湖一般清澈真挚的眼眸里，鲁鲁修没有读出一丝一毫的玩笑氛围。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即便是12岁的小女孩儿都明白的一个一生的承诺。 “尤菲不能够陪你到前线去，希望这把剑，能够代替尤菲陪着皇兄凯旋！” 帝都的机场，鲁鲁修注视着那一汪的湖水享受着最后的宁静，粉红色微卷长发的少女红肿着双眼捧着与她的身高不成比例的长剑一脸的希冀。斑斓的湖光像是湖中女神的祝福似的在深红色的长剑上撒下如同月下湖水般闪耀的光辉，空灵而神圣。 鲁鲁修接过这把比起对他来说同样过于长的名剑，眼中的感动足以融化他内心所有的坚冰。 【尤菲，你知道对于一个骑士而言，接受剑的馈赠意味着什么吗…………】 我会取得夸耀世界的功勋的，然后，我会向父皇请求，让他允许我们之间的事情………… 【以吾之名，鲁鲁修·Vi·布里塔尼亚，以骑士之名在此起誓。此身必遵从骑士道的指引，我将献上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公主－－－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以此剑为证，至死方休。】 “骑士王殿下，白羊宫发生了意外，请您尽快回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是皇帝吗？你不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人吗？连自己的妻女都无法保护，你算哪门子皇帝！” “朕对弱者没有兴趣，这就是所谓的皇族。看看你现在这个愚蠢的样子，为了同情那种无聊的家伙居然敢顶撞皇帝，还敢刀剑相向，既然你那么想要维护他们，朕成全你，鲁鲁修。传朕的命令，即日起剥夺骑士王鲁鲁修·Vi·布里塔尼亚的皇位继承权，同娜娜莉·Vi·布里塔尼亚一起贬为庶民。正好朕现在需要稳住日本，皇子皇女的话应该可以当做不错的筹码，一个星期后你们就将被当做人质，流放日本。” “皇帝！” “带下去…………” “不，皇兄，不要离开尤菲，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守护尤菲吗，尤菲………………” “住口，不过是骑士道老掉牙的戏言罢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我也不是你的皇兄，什么也不在乎…………” “皇兄!” “对不起，尤菲，我不能连累你跟我一起去送死………………” 鲁鲁修微微睁开了眼，这才发现他刚刚似乎靠在躺椅上睡着了，满脑子全是过去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明知道见了面只是徒增痛苦，但是…………」 这样想着鲁鲁修站直了身体想要跟着直人的身影进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眺望一下他就心满意足了，只要尤菲能够快乐地活着，他鲁鲁修也会心甘情愿地默默注视着，绝不会贸然插手她的生活。碰巧鲁鲁修脖子里的项坠却恰时掉了出来，鲁鲁修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一抹银色的光泽的饰品，黯然叹息。 【我已经，不是你的皇兄了，尤菲…………】 鲁鲁修又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不一样的是，这一杯，不是畅诉着喜悦的香槟，而是最能消愁的红酒，三杯下肚，黯然伤神………… 过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所以最遥不可及的，不是多年以后，而是今天之前……………… 姑且不论鲁鲁修仍独自待在阳台上一个人借酒浇愁，已经进去了会客大厅的直人算是这辈子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皇族的威仪。当然，鲁鲁修虽然也是皇族，但是在日本的时候，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否则刚才在阳台上，就算是鲁鲁修也拉不住他吃惊而要跳起来的身体。 贵族们或是好奇张望，或是面带欣赏不时低声着“不愧是博涵卡特家族的女儿”之类毫无营养的吹捧之词。年轻的异性们各个容光满面，像是要去相亲似的排出长长的队伍从大门一直到弧形的楼梯附近，整个开放的大厅在转眼之间就被这群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绅士们迅速用他们的身体开辟出了一条只容许公主走过的宽阔通道，夸张的阵势拉的像是要迎接一位比拟皇帝的伟人。 直人对此感到汗颜，不由无理地想着如果这些过分热情的绅士们都像是中世纪的骑士那样腰挎长剑，也许他见到的又是另一副夸张的骑士比斗了，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位还看不清面容的公主真是杀伤力极大。 人群中又是一番sao动，在门口侍卫的簇拥下，身着白色宫廷礼裙一头粉色长发的女孩踏着美丽的步伐走来，行至大公爵的面前，不失礼仪的盈盈一笑，行了体统的提裙礼，一举一动间带着直人从未曾见过的高贵柔和，就连整个大厅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尽管才年仅15岁，远远地望去，端庄得体的仪表姿容已经有了不输给任何其他公主的气质，高贵而神圣，温和而宁静。就像是一眼月下的湖水，波光流转中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直人有些出神地望了过去，一头粉红色的微卷长发像是一帘夹着飘雪的薄樱，吹散的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玫瑰芬芳。精致的脸孔像是技艺娴熟的匠工打造最完美的杰作，远远望去像是一尊被捧于手掌的洋娃娃一样招人疼爱，哪怕就只是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有轻柔的风拂过肩膀，正是那女孩儿触手即化的温柔，暖暖地流进心底。 即便是在场的女士也很难对这位美丽动人的公主生出丝毫的不满。男士们各个像是脱缰的野马不顾形象地推搡着想要再凑近一点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走在中间的公主殿下似乎是感受到了绅士们的热情，友善地回过了头轻轻地笑着，直人至此才明白什么叫做一笑倾国。就连他自己都几乎陷进了这份美丽温柔中。 「不愧是被称作“黎明女神”的第三皇女，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远远地望着都能让人感受到那阳光一般的温暖，这种非比寻常的亲和力，也算得上一种难得的天赋了吧…………难怪据说帝都贵族中追求她的人都可以排到11区去了。我已经为你创造了机会，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把握了，直人………………」 一直注视着直人一举一动的修坦费尔德大公自然也能明见直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怦然心动，这也许是每一个到场的男士都会有的反应。只是，有资格能够跟公主殿下进行交谈的贵族并不多，更何况，这里还是修坦费尔德公爵的地盘，他们恐怕难有机会，不过同样的有些政治敏锐的贵族也察觉到了这位皇族代表的身份的非比寻常，这场晚宴真正的目的也开始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这些捶胸顿足的贵族无不冷眼相视，唯独只有少数几个并不在意。尤菲米娅跟修坦费尔德家的联姻对他们而言利益关系都不大，但是，这件事情会有那么顺利吗？ “好久不见了，修坦费尔德大公，您看起来更有精神了。我为我的来迟向您表示歉意…………”一身束腰宫廷礼裙的尤菲米娅对着一脸莫名笑意的修坦费尔德大公盈盈一礼，动作体统又不是真诚。 公爵故作惶恐地扶住了公主殿下的双臂，他虽然是八大贵族之一，但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度他自问还是没有胆子接下这样的大礼。但是看着他满脸的灰白胡须笑得乱颤，竟不免有些开玩笑的感觉。向来开朗的尤菲米娅公主殿下也忍不住捂嘴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任由公爵为自己一一介绍在场的诸位有幸和公主面对面的贵族们，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儿子直人·修坦费尔德。而在场的贵族在感受到公主的温和知书达理之余，则是显得更为热情。 “切，虚伪…………”一直跟在尤菲米娅后面，一身深色绅士礼服的银发男子对于修坦费尔德大公的作为不屑地撇了撇嘴，目光冷淡地看向一旁注意力全部都投注在公主殿下身上的贵族，神色不耐地拉了拉胸前有些拘谨的丝巾，动作粗鲁，看得一旁同样充当随从盘着粉色马尾辫的裙装女子直皱眉头。 “霍普！”她低声轻呵了一声有些微薄的不满，银发男子见状无奈地别过了脸去算是略微收敛，却没有道歉的意思。 “哈哈，你也不用在意，塞拉小姐，他这是在为公主殿下打抱不平呢…………” 说话的是一名脸上带着足有几十厘米长狰狞伤疤的中年男子，看他即便是参加这种晚宴也着一身威武的帝国陆军军装，也许会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一个铁血军人一样的冷酷男子。但是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塞拉跟霍普一同没好气地回过了眼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对男子可以称作是恐怕的面容和军人身份的顾忌。 “达尔顿先生！”×2 “哈哈哈，抱歉抱歉，哈哈哈…………” 这个一身军装仿佛风尘仆仆的男子，正是被科涅莉亚提前派回来对皇帝陛下进行战争情况汇报的头号部下兼导师的男子，安德烈·达尔顿。因为总是陪着尤菲米娅殿下参与各个活动的缘故，相处久了，不管是塞拉还是霍普都知道，他其实是个蛮好相处的男人，硬要说的话，就是如同一个外表严厉实则慈善的父亲一样的存在吧。以科涅莉亚殿下为中心的团队中，年纪已经近邻40的他总能赢得众人的尊重。 当然，如果撇开了爱开玩笑这一点的话……………… “初次见面，不胜惶恐，尤菲米娅殿下…………”在塞巴斯蒂安的示意下，直人单膝跪于尤菲米娅的身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顿时赢得了修坦费尔德大公的赞赏。只是，在尤菲米娅眼中，原本算是再平常不过的礼仪，此刻却变得异常的别扭，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儿的话，也可以说为难受………… “请起吧……修坦费尔德先生…………”她蹙着眼眉遥遥将他扶起，说出的一番话却是令整个大厅为之哗然。 “作为一个让你国破家亡的人，我没有资格接受你的行礼…………” 她眼中闪烁着一丝浓重的悲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厅里静的像是空无一人似的，直人不可思议地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尤菲米娅仿佛泛着月光一样美丽的眼眸，想要从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言不由衷。 但是他没有，这个目光清澈的女孩儿眼中，他看到了深深的歉意，还有…………nongnong的哀伤………… 鲁鲁修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了两下，沉思了片刻，他终于决定了什么似得，消失在了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