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远坂凛的冒险(下)
因为魔力指示针的指引，要找到鲁鲁修那仿佛贴着氙灯一样的显眼目标并不是很难。这里是一个感觉快要被放弃的地下室。简易而显得有些凌乱的酒吧吧台，四处散落的烟头，在不少闪烁着阴森的吊灯下，是很多年代久远的台球桌。残破难以入目，远坂凛从很多的警方报道里面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好多半夜上完补习班的女高中生都会在这里失去她们宝贵的东西。这让远坂凛突然打起了哆嗦，鲁鲁修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说？！ “不是都叫你赶快回家了吗？” “唔啊！” 冷不丁地，自吧台传出了男人无奈的声音。远坂凛惊叫之下差点就把自己珍藏的两枚魔晶扔了出去。好险她收住了手，否则她恐怕会为自己的徒劳无功而长吁短叹好一阵子。 “怎么是你！？” 瞧瞧，该说不愧是胆大包天到独自一人来这里寻找同学的远坂大小姐吗？当她借着吧台昏黄的灯光好不容易看清了那个坐在转椅上，此刻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鲁鲁修时，远坂凛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掉头就跑而是甚为不爽地左手叉腰指着他，厉声质问道。呃……就这一点而言，你的确是相当出色了，就胆大包天这一点而言。 鲁鲁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有些无语地打量着仿佛正在四处侦察敌情的远坂凛，心里不由暗暗有些好笑。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小孩子深更半夜来到这里的目的。多半是想着靠自己来寻找出最近一直猖狂作案的杀人犯来向父母证明自己的小孩子吧。鲁鲁修只是一眼就判断出了远坂凛手上的指南针一样的东西是魔力道具，远坂凛魔术师子弟的身份是跑不了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魔术师难道真是地摊货吗？随便一个小孩子都是魔术师，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只遇见过梅林这一个都快老的要死了的魔法师。难道真的有什么原因吗？ 鲁鲁修又郁闷地倒了一杯酒，这时他忽然惊讶地发现，那个小女孩儿竟然颇为有些脸红地坐上了鲁鲁修旁边的位置。两只手不停地扭捏着自己上衣的下摆，看起来紧张不安。 “怎么，害怕了…………” 鲁鲁修好死不死地还没有忘记戏弄这个小女孩儿。心想这小女孩儿倒是感觉挺敏锐，看出我也在找那个杀人犯以后干脆就主动待在了我身边，难道是觉得我可以成为靠山吗？偏偏这个小女孩儿就是倔得很，死活不肯承认。 “谁，谁害怕了！我身为远坂家族的孩子，只是觉得，有必要在那个杀人狂魔到来之前看紧你，免得你一不留神出事了，我还得要费心思去救你。” 小女孩儿远坂凛仿佛真有其事一样拍着自己平坦的胸脯，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鲁鲁修暗地发笑之余，心里也有了些明悟。 『远坂家族？原来如此，是跟远坂时臣有关系的孩子吗？而且很有可能是他的女儿…………』 远坂凛依旧心不在焉般晃动着双腿，丝毫没有注意到鲁鲁修在昏光下，越发冷峻的眼神。而就在这个时刻，地下室的大门，终于又传出了那个红发男子的声音。 “好了，各位，到家了哦。” 他背对着鲁鲁修所在的吧台，仿佛幼稚园的老师一般，热情地鼓舞着双手来招呼这些被他拐来的孩童。可惜，这些面无表情的孩子身上，看不到任何有回到家的欣喜表情。逐渐解开的魔力束缚圈中，终于有小孩子意识到自己所处地方的阴森和不对劲，大声地哭喊出来。一下子仿佛引爆了连锁反应，一大群更多的哭声，从吧台后面的房间传来。 鲁鲁修放下了手中喝完的玻璃杯，稍微举起的右手在红发男子看不到的角落里，对准了他的心脏。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红发男子就会被鲁鲁修的枪刃贯穿，一命呜呼。可是，正所谓好事多磨，偏偏远坂凛还是个对鲁鲁修误会极深的小女孩儿，看到鲁鲁修连想都不想就出手了。她赶忙拉住了他，同时紧张地指了指红发男子手腕处的魔力发出器。鲁鲁修忽然间恍然了，这个小女孩儿显然也注意到了是那个手镯的问题，她是在提醒鲁鲁修要破坏那个手镯，你这样直接冲上去是没有用的。对，没错，哪怕是手中的魔力指示器都快要爆表了，现在见多识广的远坂凛却还是没有能够辨别英灵和普通人的能力。她错把鲁鲁修当成了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普通人。鲁鲁修被她那责备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居然被一个小女孩儿小看了啊。鲁鲁修忽然感觉屈辱莫名，转过身去一脸的看好戏的表情。好啊，你厉害你自己去好了。 看着鲁鲁修脸上的戏谑神情，远坂凛气的双马尾都要翘起来了。这个大叔果然不是好人，看到我这个美少女陷入麻烦，居然也不说帮忙。哼，不过这样也正好，我一个人就能够把大家救出去。 抛下了鲁鲁修，远坂凛径直从转椅上跳了下来，这一动静总算是将红发男子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他似乎对于这里出现的小女孩儿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惊喜。 “什么嘛，这里还有客人先到了啊…………” 他伸出了戴着手环的那只手，不用说，就是打算将远坂凛变成他们的一员。可是，远坂凛又岂会让他得逞。趁着红发男子的漫不经心，远坂凛一把就抓住了男子的手臂。那一刹那，远坂凛就感觉到了，曾经一度在魔物身上感受到的阴森恐怖的不祥气息。比起自己还要充盈的魔力开始自手环向着远坂凛的身体袭来。远坂凛全力以赴，想要用自己的魔力来破坏他。可是一来，这需要非常精准的技巧，才能够将力量灌注于一点，二来，则是需要十分大量的魔力。远坂凛虽然天资过人，可是毕竟还是小女孩儿，在已经消耗了两颗晶石的情况下，手环上的魔力就已经不是衰竭的远坂凛可以地方得了的。渐渐的，魔力回溯的边境开始回移，远坂凛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回过头去望向了鲁鲁修所在的位置，可是那里除了一只空玻璃杯以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远坂凛顿时升起了一种被抛弃的绝望感。 这一秒的空挡，手环魔力的侵蚀又往前前进了一大截，远坂凛光洁的额头上都开始涌现出豆大的汗水，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失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了。鲁鲁修躲在暗处一直旁观着，他明白小女孩儿的心情，所以他才没有插手就是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出手了………… 可是，转眼间，奇迹发生了，远坂凛原本开始不断变得衰弱的魔力突然一下子暴涨起来，竟然硬是将手环的侵蚀给顶了回去。 『这是…………』 鲁鲁修双眼带着赞赏地看向了这个仍然在坐着努力的女孩儿。她还没有放弃，不知道为何，鲁鲁修突然觉得，她一定能够成功的。 “还没有完呢，我可是远坂家的孩子，不要以为，会，输给你这种家伙啊！” 随着远坂凛最后的一声大喝，蓬勃的魔力再一次飞升了一个台阶，量变产生质变，远坂凛的魔术师境界在这一刻迈开了一大步。手环被这突然的一下子魔力冲击给击得粉碎，残破的碎片飞溅出去，竟是划伤了红发男子的脸庞，顿时鲜血直流。 “可恶！” 也不知道是因为道具被打破的愤怒，还是出于被一个小女孩儿打败的屈辱，红发男子直接抄起一把椅子向远坂凛冲了过来，眼神已是狰狞无比。远坂凛则是早就已经吓傻了呆坐在原地，她自问魔术的话，假以时日不逊色于任何人，可是此刻要她跟一个成年人干架，她只有挨揍的份儿。近在咫尺的椅子，远坂凛害怕地捂住了双眼。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远坂凛只感觉到一阵甜甜的奶香味和柔柔的温暖贴在自己的脸上。睁开了自己的宝石一样的黑色眼眸看去，红发男子被那个大叔单手提在空中，根本容不得他动弹半分，而大叔的右手上，一杯刚刚热好的鲜牛奶，正靠在她的脸颊上。 “真是出色啊，不愧是远坂家的孩子。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被烘焙得恰到好处的热牛奶被远坂凛抱在怀中，淡淡的温暖霎时间像是混进了魔术回路一样走满了全身。远坂凛只感觉自己的脸颊都要被牛奶的热度给烤熟了，红彤彤的，透着玻璃杯上的水滴都能够清晰看见。 被救了啊……………… 她有些羞怯地微微抬起头来，身披着黑色披风的鲁鲁修只是单手就将红发男子扔了出去。这绝对不是正常男子能够拥有的力量，只是当时的远坂凛并没有留着到这些本该被注意到的小事，和大多数崇尚着英雄的少女一样，那一刻，化身为英雄的鲁鲁修，在远坂凛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远坂凛捧着鲁鲁修递给他的热牛奶，轻轻喝了一口，轻蹙浅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有些甜了，不过…………还不错………………』 远坂葵在一小时后才发现女儿不见了。 或许是怕母亲责骂，孩子在床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要去寻找下落不明的同班同学琴音。 葵顿时后悔不已。吃晚饭时凛提到了琴音，还向葵询问冬木的现状。 那时葵认为自己不应当有所隐瞒，于是就明明白白对她说——你忘了这个朋友吧。 应该告诉时臣的——但这种念头立刻被她的理性压制。 葵不会魔术，但她毕竟是魔术师的妻子。她深知现在丈夫没有时间去为女儿cao这个心。丈夫还在战场，已将生命和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战斗上。 能保护凛的，现在只有自己了。 葵穿着居家单衣就跑出了禅城宅，开车在夜晚的国道上飞驰。 既然不知道凛究竟去了哪里，那么只能猜测她的行动范围，再一个一个找她可能去的地方了。 以家为起点如果要坐电车，首先去的肯定是新都的冬木站，再以孩子的脚力走三十分钟，大概范围就是…… 葵最先想到的是川边的市民公园。 深夜寂静的公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墓地. 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路灯昏暗的灯光将黑暗与寂静衬托得有些骇人。 冬木市夜晚的空气明显变质了。与魔术师共同生活，习惯了多种奇异现象的葵立刻发现了这点。 葵一眼望向她平时带凛来玩时自己常坐的长椅，这只能说是一种凭空的感觉吧。 然而，自己所寻找的穿着红色外衣的小小身影就在那里。 “——凛!” 葵失声喊着扑了过去。经过一晚的神经紧张的搜查，凛已经睡着了，此刻裹着鲁鲁修的黑色披风，嘴角沾着笑意睡得甜蜜。 葵抱起她，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从外表看起来没有外伤，似乎只是睡着了。葵终于流下了安心的泪水。 “太好了……真的……” 该对谁表示感谢呢被喜悦充斥着头脑的葵终于冷静了下来。忽而她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靠近。 “因为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听她说梦话的时候说起了这里，所以才想要来这边碰碰运气。原来她叫远坂凛啊，真不愧是时臣的女儿啊…………” 站在葵身后的，是一个衣着华美的如同贵族一样的高贵男子，但语气却出人意料的优雅而柔和。这个神秘的男子仿佛一直都靠在座椅之后的车站牌上，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从他的穿着来看，仿佛根本就不像是日本，甚至是普通人会穿着的礼服。更何况，还有鲁鲁修别在腰间的长剑，都不是寻常事物。葵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抱着凛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注意到她的反应，鲁鲁修了然地笑了笑也不以为意。而是转而看向了一旁被母亲突然的动作而弄得惊醒的远坂凛。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双眼，等到注意到自己是处在母亲的怀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是的，此刻，没有必须为了家族的荣耀坚强不屈的远坂凛，有的，只是遇到了恐怖的事情，想要在母亲怀里寻求安慰的凛。 葵也回身抱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噩梦。鲁鲁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看着这对母女，突然有些思念起了米蕾和史黛拉。 『我也是，为了战争的胜利将她们母女抛在一旁，利瓦尔说的没错，是我对不起米蕾………………』 “那个，大叔？” 这个时候，还是凛最先发现了鲁鲁修的异常。从胸口高度望向自己的黑色双眸，就像一对宝石。那无掺杂一丝杂质的纯真，当真是最美丽的风景。 鲁鲁修轻轻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去了。 “大叔，你的衣服？” 远坂凛突然想起了鲁鲁修的披风还被她拿来当被子盖着，顿时有些脸红。鲁鲁修侧过脸，声音是如同那梦境中的轻柔。 “等下一次见面再还给我吧，你今天表现得很出色啊，凛…………”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远坂凛略微有些怅然若失地想着，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地见面，居然是十年之后……………… 而另一方面，鲁鲁修结束了跟远坂时臣的任务汇报以后，又回到了之前捕获雨生龙之介的酒吧。在跟远坂时臣的汇报中他实际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了某些东西，一是雨生龙之介虽然被他捕获，但是其实并没有被鲁鲁修杀死，其二就是…………远坂凛……………… 如果跟远坂时臣汇报跟远坂凛相遇的情况，那么远坂时臣肯定会出于对家人的顾及而不敢对鲁鲁修轻举妄动。鲁鲁修是这样打算的，适当敲打一下远坂时臣，避免他做些傻事，可是…………………… 目睹着吧台上，一大一小静静放置的两个玻璃杯，鲁鲁修轻轻地笑了。 『这次，就放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