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堂前定罪

    军饷贪污案定在今日三堂会审，因此案重大，更是张贴了皇榜，以三府司听审，百姓观审以儆效尤。乌泱泱的人群挤在院外，还好我们三个来的早，早早的就抢好了位置，不然站在后面只能看到一个个的人头。我将李荷母子放了出来，亦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看看江季怀的下场。

    顾伯符作为主审官，惊堂木一拍，便有人将江季怀及一干众人拉了上来，顾伯符言辞犀利针针见血，将江季怀极其同党的罪责一一列出，江季怀无法辩驳，很快此案就拍板定责。

    本以为至此结束，却突然有一妇人身披缟素前来鸣冤，来人竟是顾夫人。

    “民妇有冤要诉，状告江仁杀妻虐子之罪！”

    顾伯符对顾夫人的意图似乎早已知晓，当下便允了顾夫人的陈情。

    顾夫人竟然是替李荷伸冤，这是我所料未及的。比我更吃惊的还有李荷。

    “竟然是她，”李荷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半响，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她。”

    我听得困惑，便问了声为何？

    “大人，”李荷道，“那顾夫人就是替我与殊儿敛尸之人，原来，她竟是我的同乡。”说着有些自嘲一般叹了一口气道，“枕边之人竟是狼心狗肺，陌生人却恩情胜天，这世道真是可笑。”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沉默的看戏，只听那顾夫人道，“江仁，你半夜就不怕你那被你害死的妻儿不来找你索命吗？”

    那江仁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天理昭昭，你且朝堂外看去，天公自有公道！”

    “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何承认，墙倒众人推，你们夫妇二人不过是往我身上扣屎盆子罢了！说完，他指着大堂之外的天道，”若是天公有理，岂会让我这有冤之人蒙此大灾“

    这人呐，面对层层证据，果然还是不知悔改，我拉了拉阿无的衣角，阿无会意。

    我眼瞅着江仁伸着手指着我们的方向，瘫倒在地，哑着嗓子说不出话，一副活见鬼了的模样，惹得大堂之人一脸好奇的看着堂外。

    我回头看了看李荷，这一看也吓了我一跳，阿无伸手扶了我，我指着李荷母子一副狰狞的模样问道，”他们两个这幅模样，只有江仁一个人看到，对吧。”

    得到阿无的点头，我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我自己。

    见江仁这副模样，顾夫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言语攻击。

    一场下来，押解这江仁的囚车还要游街示众，我也终于见识到了人族那小小身体里面强大的力量，他们将乌泱泱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我们挤散，我被人群推着走，也也终于知道刚刚在我身侧的这些人们篮子里装的臭烘烘的东西是什么了，竟然是一堆堆泥巴，有的发黄，有的发黑，臭烘烘的，很是恶心。囚车经过，百姓们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篮子里的泥巴扔了出去，那泥巴稀得很，粘在囚车上，百里之地都能闻到臭味，那些押解的差役们个个都带着面罩，拿着盾牌，生怕那黄泥沾到自己，只是可惜了那拉车的那匹，因着扔泥巴的人过于多，连累那可怜的马儿也沾了一身。

    在我快要吐出来的时候，阿无将我从人群中拉了出去。我喘着气看着追着囚车而去的人群，感叹我这身子实在是不行。

    “凡人的身子就是麻烦。”天问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碗水过来，递给我，在凑近的时候又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元羲你好臭！”

    我这才发现我的裙摆上沾满了那些臭烘烘的泥巴。阿无见此，随手一挥，我这一身的泥巴竟然都无影无踪。

    我开心的左右看看，冲着阿无傻笑道谢。

    李荷站在旁边看着远去的人群发呆，刚想上前搭话，却突然觉得身后阴凉，一回头就见赵巡检拿着钩锁站在我身后。

    见到老熟人，我兴奋的上前去打招呼，赵巡检看都没看我一眼劲直朝李荷母子走去，李荷回过神来，愣了愣，突然跪地不起。

    “大人，”李荷道，“小女子愿意跟大人回去，只是小女子冤情得报，欠了顾夫人和顾大人天大的恩情，还请大人宽限几日，让小女子将着恩情报完。”

    “你一个鬼能报什么恩？”我叹了口气，想到府君给的因缘香，便掏了出来，“我还不知道怎么报恩呢。”

    赵大人站在一侧并未捉拿李荷母子，只是咳了咳，又特别笨拙的从怀里摸了摸，一张纸便掉到了地上。

    “赵大人，你东西掉了。“见此我上前捡起那张纸来，说道。赵大人并没有接我的纸，更是没有看我，背过脸去，没有半点言语。

    我还想问些什么，身侧的阿无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道，“元羲，你还记得黄泉有什么规矩吗？”

    “黄泉的规矩？”我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黄泉之人不可与生人多话或是接触，否则将坏了生人的气运和寿命，亏我还干了千年的孟婆，竟然连这点都记不住，赵巡检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没看见我们，二是，他若与我们说话，那便要坏了我们在凡间的运势，他真的是个好人！

    我感动之余，打开了那张纸，那纸面上霸气四漏的写了些东西，看完之后才恍然大悟。

    “李荷，当下有个报恩的途径，你可要用？”我看着李荷道。

    见李荷点头，我又补充道，”纵使刀山火海，粉身碎骨，这恩你也要报？“

    李荷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道，“顾家替我母子敛尸，又使我母子沉冤得雪，此等天大的恩情，如实不报，我李荷必遭天谴，永不入轮回！”

    多好的女子呀，我内心感叹，伸手扶她起来，将手中的白瓷瓶递给她，”此乃因缘香，顾家夫人早些年间受了寒，此生本是无缘子嗣的，但那顾家夫人心地纯善，替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此便有了因，若是你想还这个恩情，投胎做她的子嗣，这便是生了母子之缘，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李荷道，“顾家夫妇人好，我若是转世做他们的孩子，那定是极好的。”

    “你先别急着高兴，”我叹了口气道，“所谓因缘，虚无缥缈，因你是枉死，转世投胎已是困难，更何况，你想转世做他们的孩子了，你需要捧着这香，渡过忘川河，自己去找这机缘。”

    “大人如此说，想必这忘川河难渡吧。”

    听李荷如此发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渡过忘川河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忘川凄冷，冤魂无数，那忘川水更是诡异的很，明明已经是鬼魂，却还是能感受到rou体被腐蚀的痛楚，稍有意志不坚定的，便会被忘川吞没，“很难，机会万分之一，你也可以找其他报恩的方法。”

    “顾夫人一生顺遂，除此之外，又如何报此大恩？”李荷的眼神异常坚定的道，”大人多谢几日看护，您的恩情，怕是无法报答了。“

    “我与你有什么恩情，说来，我还抓了你。”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确实什么都没有帮，所有的一切都是顾伯符和他夫人做的，我们就是个局外人罢了，知她此去凶险，便山前去，对着她的手腕就画了一道符，“顾夫人于我有一饭之恩，我便送你这道锁灵符，助你渡川。”

    李荷道谢，她伸手摸了摸旁边殊儿的脑袋，满脸不舍，“这孩子一生凄苦，下一辈子便=投个好人家吧。”

    “阿娘，你且先去，来日殊儿还做你的孩子。”

    倒是异常坚定的母子。

    “且去吧，莫要误了时辰，”我拍了拍李荷的肩膀，提醒道，”记住，渡川之时，无论多痛苦，因缘香不能灭，意念不能散。“

    李荷点头道谢，他们母子便跟着赵巡检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抱怨道，“这府君也真是的，一件事情怎么两个渠道来说？”

    “或许，你骂他被听到了吧，哈哈哈哈哈。”天问欠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