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梦青山
杜易将集中精神，投入山体深处，这才发现体内原本的两股气流中，从天而降的垂悬之气，随着山峦崩塌，已经消散而尽。而剩下那股，正是杜易修行不周桩时，感应到的大地浊气。 也正是因为大地浊气，失去了与其制衡的力量，才变得狂暴起来。 在杜易cao纵部分山体围追堵截的情况下，仍旧横冲直撞，也亏得杜易现在是高山之躯，不然早已四分五裂。 杜易虽有驾驭大地浊气的经验，但却不是一个量级的，两者之间的比较，只能说是一缕发丝和江河之间的差别。 他能扯断发丝，却会溺毙在江河之中。 要知道，不周山在大地之上的部分，已经顶天立地。然而深埋在大地之下，如同无数树根般的部分，才是真正的主体。 即便杜易此刻作为不周山的意识，也无法探查出这些“山根”的尽头，只是知道它们在本能地汲取着大地浊气。 杜易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不断打入气体的皮囊，即使表面出现了龟裂的迹象，依旧没有停下的可能。 【既然我无法停下。那么“堵，不如疏。”】 杜易想起了禹皇治理天下洪水的方法，cao控山体变型，制造出一道道如笑口般的裂缝，直通山体深处，仿若一条条运河，与运送大地浊气的通道勾连在一起。 一道道暴躁的黑黄之气，透体而出，不周山内的压力大减，而原本生长在不周山体上的神药圣木，却遭了殃。被源源不断的大地浊气侵蚀之下，由外到内，都改变性质，形成化石。 满山青绿，在刹那，变成炼狱一般的。 而最令杜易意外的是，哪怕不周山崩塌，都没有感到半点痛苦的高山之躯，却在大地浊气破体而出的时候，传来刀剐筋骨，火烧皮rou似的剧痛。 就在他强忍痛楚的时候，耳边出现了一个空灵的声音。 “为什么要如此痛苦，反正，你终究难逃这末日，就像不周山的命运，终究会消失。你为何不就这样算了，算了，也能轻松些。”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了，就能不痛了。” “你的命运，就该如此！” 【呵！放弃？如果想要放弃，还用你来哄骗我。】 【我管你是心魔，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想凭这种小手段，就蛊惑我，是不是太轻视我了。】 杜易心中冷冷一笑，他的意志，非但没有因为剧痛的折磨而虚弱，反而变得格外清醒。 即便不周山会在末日中覆灭，他此刻，也会拼尽全力挣扎，这才是杜易，没有在悠久时光中，被抹去意志的原因，他始终牢牢把握着，这份“坚韧的求生意志”。 轰……隆隆…… 山石崩碎，一大股精粹的大地浊气顺着，不周山山顶断裂的缺口，喷涌而出，不是熔岩，却更胜熔岩。无比霸道的大地浊气，竟然顶着天河之水的浇灌，逆流而上，冲破天幕。 恐怖的上逆之势，几欲吞噬苍天。 旋即，得以宣泄的大地浊气，汇聚成一条遮天蔽日的石龙。上九天遨游，入大地翻滚，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这是什么怪物？大地浊气的意志？】 杜易这边，自石龙离去，先是无数“山根”断绝，连带着巨痛和压力也一并消失，然而随后，就是一股永无止境的空虚感。 不周山好似只剩下一具拼凑而起的空壳。 念头微动，杜易立刻明白，不周山实际上是一座囚禁大地浊气的牢笼。 【这下麻烦了，逃狱的犯人会找牢笼复仇吗？】 就当杜易这么思考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庞大的石龙已盘旋而至。 血色的复仇之火，已经在龙瞳之中点燃。 【如果，我现在说，我也是受害者，你会信吗？】 杜易心头吐槽道，不过这也就想想而已，先不说他入境只是一座山，就是他会说话，石龙也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遵循本能，还是技穷，石龙俯冲而下，以自己庞大的身躯，一圈一圈从不周山的山脚一直向上缠绕至山顶，接着缓缓收紧龙身，无数碎裂的山石从缝隙间，喷射而出。 杜易也终于确定，这怪物果然能直接伤害到自己的本体。 他感觉像是胸腹处被大蟒缠绕，压迫着五脏六腑，随着石龙不断的收紧龙躯，他能清晰地感到死亡在一步步地靠近。 这一幕，杜易觉得无比眼熟。 【这不就是我修炼不周桩，所遇到的困境吗？】 【大地浊气压迫脊椎，石龙龙躯锁不周……】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用不周山体，修炼不周桩？】 此念一生，仿佛绝处逢生，杜易立刻付诸于行动，作为山，他虽无拳脚，可不周桩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不周桩，本就是在模仿不周山从而创造的桩法，或许创造功法之人，都未必亲眼见过不周山，而杜易此刻，却是身化不周，很难说这不是天赐良机。 说干就干，顶着石龙的束缚，杜易cao控山体，试图将其恢复成，断裂前最原始的模样。同时开始改造不周桩。 人修之法，改成山修之法，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其是痴人说梦。可杜易觉得并非不可能，他以人之魂，驾驭山之躯，不也是闻所未闻。 山体之上，石龙依旧在享受着报复的过程，而杜易却一门心思沉浸在武道之中。 迟缓了无数时光的念头，似乎在这一瞬，共同运转起来，天地仿佛展开的画卷，埋藏在道之深处的秘密也任由他索取。 “不周，何为不周。断前为天地支柱，分乾坤而立。断后，才是不周。不完整的天柱，成就了完整的不周山。” 杜易悟透了圆缺之意，反而不再cao纵山体碎片拼接，而是任由其再次崩塌碎裂。 霎时间，杜易将“山体版不周桩”修得圆满，“山根”恢复功能，大地再次震荡，出现无数道隆起的山峰，方圆万里内，无穷的天地元气随之汇聚而来，令不周山周遭仙气氤氲，霞光万丈。与一旁的末日之景，格格不入。 大地浊气，本就是大地孕育的产物，而不周山也是大地的一部分。 此刻，山体上散发而出的磅礴伟力，对石龙而言，有着天然的包容力。很快就平息了石龙的暴戾，龙瞳中的复仇之火熄灭。石龙之躯，甚至开始和不周山山体，渐渐融合为一体，让这座饱经风霜的圣山，依旧屹立不倒。 【什么？还来！】 就在杜易松了一口气之时，一个更为强大的生命体，出现在不周山的感知网中，不，不能用生命体来形容。对于曾经的天柱而言，即便是苍天，也不过是稍大一点的穹顶。 而看到来者之时，从不周山视角看到的不是生命，而是一片浩渺无穷、至高无上的“天”。 就在这时，“天”也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