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难民
去临江城赶得很急，不过云家特制的马车很舒服，君莳这一路也没太难受。 临江城是原玉国与离国的交界之地，之前是商贸往来的繁荣之地，近两年繁荣景象萧条不少，管控上倒是愈发严格了——规定关外居民要入城必须缴纳入城费，每人一贯钱。一贯钱在普通老百姓手中能做许多事，是三口之家一两个月的开销了，高额的入城费直接阻断了大部分人，若是离国人则只要出示身份凭证两文钱就可以入城。 封夜北是领旨的人，脏累苦活也都归他处理，封云瑞不愿插手，只一心负责陪君莳。 身边只带了朝云望月，一行四人走在临江城大街上，临江城还是很繁华的，比离都差些。金迷酒醉，店铺林立，四处是锦衣华服的商贾贵族，君莳看着沉默无言。最后，一行人登上城墙，傍晚看夕阳，景很美，但鸟瞰城楼之下，尽是衣衫褴褛消瘦如柴的难民，他们被驱逐到护城河对岸待着，护城河这边是穿着甲胄的壮硕的士兵。 这个时辰是晚饭时间了，换下班的士兵蹲在城墙下抱着碗吃饭，一边吃一边议论着对面的难民，具体说的什么在上边听不清。有个好事的士兵从城墙下站起来，端着剩的半碗米饭走到河边连碗一块儿丢进河里，对岸的难民早盯着这边吃饭的人双眼发红了，见米饭被丢进河里，瞬间有数十个男人冲过去跳进河里去捞米饭，场面很乱，这边的士兵则起着哄笑闹着，笑声大得厉害，落在君莳耳中只觉无比刺耳。 面色难看的转过头去不再往下看了，离国这些人并未将玉国的臣民当做子民，甚至为将他们当做是人！ 封云瑞眉头皱了起来，退后两步对旁边的士兵说：“带几个人把他们扔进去！” 士兵连忙颤着声音应下，然后带着一队人下城墙去，带头先将扔米饭的那个人踹进河里去，其他人也手脚麻利的将蹲在城墙下起哄看热闹的人挨个清理下去。抢饭的难民此刻饭也不抢了，一窝蜂逮着那些士兵揍，那边还有跑出来一群人，争先恐后的跳入护城河里，追着离国士兵打，有几个还带了石头，混乱下见了血，在幽绿的河水里晕染开，惨叫声连连，好一会儿上边的才得了准许提着刀驱逐了那些难民。这边的士兵有了些伤亡，其他的也个个挂了彩，看着很惨，毫无之前得意的模样，难民们也都爬了回去，坐在阳光下晒干衣服，难得有了笑容，其乐融融的。 君莳看得很认真，盯着那边有说有笑的人们，很羡慕…… “阿莳，我让人买了些馒头，下去看看吧！”封云瑞走到君莳身后，轻声说。 “好。”君莳收回目光，点点头。 “大人两个小孩一个，都排好队来领！”百长领着人推着一车馒头过来，大声吆喝着，车停在护城河的这边。难民们看着白花花的馒头眼睛发直，不停的咽着口水，但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君莳和封云瑞过来了，在推车旁边。君莳看着那些眼巴巴望着却不敢上前的人，心一揪，有些疼，取出手帕拿了两个馒头包着，放在腿上，转动轮椅欲要到护城河那边去，不过被封云瑞按住了“我去吧！” 君莳望着他轻轻摇头，封云瑞嘴角动了动，终是不知该怎么劝阻，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 主动推着君莳走向那些难民，那里的人比在城墙上看的时候要多些，几百号人吧至少，此时都盯着缓缓靠近的两人。待要走下桥时，一个满是胡茬的瘦的有些脱相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两人面前，也不说话，双方就尴尬的僵持着。 君莳看着他，半晌，拿起其中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当着他的面吃下去，然后将剩下的递给他。他没有立刻接过，看着君莳嗤笑起来“离国没人了吗，居然派个女子过来！” 君莳收回手，双手放在腿上，迎着他的目光，吐字清晰地说：“我叫君莳！” 男人愣住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可很快目光又狠了起来，忍不住上前半步，封云瑞立刻拦在他面前，眼神里带着警告，男人没再动，只是死死盯着君莳，近乎咆哮“呵，我们还没去找你你倒先送上来了，怎么，来看看我们这些人活得有多难看吗？” “对不起……”君莳轻轻闭了眼，没为自己辩驳，轻声道歉。来之前她想过很多，想象过他们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现实远比她所想的残酷，她也只剩下了苍白无力的道歉。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们这些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知道但就这一次有多少人活活饿死了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像个胆小鬼一样缩在敌人的笼子里，甘愿当个金丝雀！” “亏的我们还想着有一天你会来帮我们！” 君莳闭眼听着，手攥着裙子，她无法反驳任何一句。封云瑞很想让眼前这人闭嘴，可是他不能啊，君莳不会准许的…… 良久，君莳再次将馒头递过去“你们，先吃些东西好吗？” 男人伫立着，挣扎了一下还是接下了，泄愤一般咬下一口然后转身走回去，朝同伴说了些%N什么，早已渴望去拿馒头的难民们开始一个个走过去领馒头，不争不抢的。 “jiejie，你不饿吗？” 君莳看着来往的人，看得出神，一个小脸沾着泥污脏兮兮的小女孩，抱着一个大馒头站着君莳面前，怯怯的问。君莳笑了一下，看着她轻轻摇头，想到了什么，从袖带里拿出一小包手帕包着的梅干——君莳喝药怕苦，身上总备着果干，递给她“这个给你吃吧。” 小女孩的双眼亮了起来，郑重的接过来，抱在怀里，朝君莳鞠了一躬“谢谢jiejie，嗯……仙子jiejie不要怪阿伟叔，阿伟叔人很好的，如果没有阿伟叔盈盈就饿死了。” “陶伟？”君莳一怔，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声，小女孩点点头，君莳抿着唇，有些失语，最后说“盈盈放心，我不怪他的，回去吧。” 送别小盈盈，君莳也被封云瑞推着回去了，人有些恹。 陶伟是玉国陶将军的幼子，那一天，他没在城中，侥幸未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