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老龙湾在线阅读 - 第四章 守义弃嫁

第四章 守义弃嫁

    这天,单二收工回家,正赶上一个媒婆离开,徐婶儿笑盈盈地正往出送。

    徐婶儿送客出门后,便招呼自己儿子守信过去。守信正在院子里干活,听见娘叫便撂下手里的家伙事,跟着娘进屋了。

    不一会,守信从主屋走出来,奔长工屋里来,和大家伙说道:“这两天不给单二安排活了,守义这几天就出门子了,让他给我帮忙忙活嫁妆的事。”

    “这没得说,忙不过来再叫人,不能让亲家看咱家笑话。”大家伙应道。

    守信回头和单二说:“走,跟我一起忙活忙活。”单二听了放下手里的活计,便跟了出去。

    守信领着单二一起收拾装嫁妆用的几个箱子。

    “这亲事定了两年多了,刚定亲,沈家老大就去了城里,说混出个名堂再回来成亲,这守义就在家等着,都十八了,都等成老姑娘了。”

    “那叔咋也让等这么久?”

    “从我爹给我俩起的名你还看不出来吗,那既然有婚约,那就得守这个约。诶,这沈家今天突然托媒婆来,说人回来了,也不知道混出个啥样,非着急咱们抓紧下个月成亲,这不忙道人吗。”

    单二听着觉得蹊跷,边鼓捣箱子边说:“守信,我咋觉得有问题,沈家老大你们知道是啥样人吗?”

    守信道:“那咋不知道,我们以前常见面,人长得也不错,就是耳根子软。”

    单二不放心,说:“耳根子软算是个好处,以后能处处听咱们守义的。可我心里犯嘀咕,你也说两年多了,这人也是会变,两年前我还在山东地界呢,现在不也来老龙湾了。要不我明天跟你送嫁妆时候打听打听。”

    守信听单二如此说,心里也画魂儿,便点头称是。

    第二天,守信和单二一起赶着牛车往沈庄去,牛车上只装了两个嫁妆箱子。箱子里面装着不值钱的东西,若事有蹊跷,扔了也不可惜。

    牛车赶了一上午,晌午前赶到了老沈家,沈老大的爹娘见徐家老大突然送嫁妆,很是意外,可也得面上堆笑,直招呼二儿子和二儿媳招呼他,独不见沈老大。

    守信脱不开身,给单二递了一个眼神。单二接到眼神,就开始卸车,沈家长工也跟着帮忙。单二边卸车边陪笑:“家里就这一个牛车,嫁妆箱子多,就得一趟趟来。”

    沈家长工见单二干活利索,也愿意和他唠嗑,俩人边搬箱子边寒暄。

    因为正赶上晌午,沈家不得不留守信二人吃饭。单二上不得主屋,就和沈家长工们一起在后厢房吃。

    吃饭间,单二看见两个怪人从屋外匆匆路过。他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打扮,这一人身上披着五颜六色的破布条,另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鼓,鼓面画得像八卦图。

    单二没声张,只和沈家长工说自己早上吃坏了有点拉稀。沈家长工忙放下碗筷要给引路,单二按下那人说:“别别,你还没吃完呢。”说着就出去了。

    单二悄悄跟着那二人来到后排屋,躲在后墙窗户下,观察屋里的情形。

    后屋炕上栽歪着一个小伙,病病歪歪,瘦得像个猴。下身盖着被子,被子埋了巴汰,全是焦黄的尿渍。

    再看那二人,五彩布条端坐在板凳上,而另一人一手持鼓,一手用长鼓锤当当敲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

    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

    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

    脚采地头顶着天,迈开大步走连环……

    敲鼓人开腔唱起来的时候,五彩布条开始浑身颤栗,像是在发羊角风。

    抽了一会,敲鼓人开始问话:“你是哪路仙?”

    五彩布条边抽边答:“吾乃白山老黄仙……”

    单二无心再听,又看了一眼炕上的病人,记住了他右脸颊的黑庑子,便返回去接着吃饭。

    守信在主屋吃完饭,就招呼单二回家。他们套上车往家走,沈家人一直热情地送到大门口。

    守信坐在车上直摆手:“叔、婶,二哥,回吧,我还得来呢!”

    回过头,守信看向单二。单二悄悄说:“咱们一会上小路。”

    守信二人在大路上一直走到看不见沈家时就上了小路。路上单二问守信:“沈老大脸上有庑子吗?”守信答道:“右边有一个。”单二心里一沉,把沈老大的情形告诉了守信。守信听了心里直骂人。

    他俩等到太阳快落山,终于堵到那两个怪人。守信一看,这不跳大神的老曲头嘛,他与单二耳边耳语了一阵,便让单二去套话。

    “大爷,这是跳大神刚回来啊,去的谁家啊?”

    跳大神的都爱白呼,给对方唠明白了,还能多个主顾,遂如实答道:“老沈家。”

    单二问:“哦?他家谁得病了?”

    老曲头说:“是他家老大,他那哪是病啊,那是抽了大烟了,眼看着不行了,他家也明白,找我不过就是解心疑,他家想花钱,我就赚去呗。”

    单二装作第一次听说一样,只说:“那咋还抽上大烟了?”

    老曲头说道:“谁知道,只听说是去了城里,让别人忽悠了。”

    单二心里嘀咕:“耳根子软果然不行。”转而笑道:“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是有人找跳大神的,我和他们提你。”

    老曲头笑得满脸堆褶,“行啊!”

    守信和单二回到家,将所见所闻和父母完整说了一遍,徐老汉夫妇二人犯了难,徐老汉耷拉着脑袋抽着旱烟,说:“这婚事是定好了的,按规矩,沈老大不管是死是残,咱都应该把人嫁过去,可……”

    徐婶儿哭丧着脸:“算命的说咱闺儿命挺好的啊,怎么还摊上个大烟鬼?这嫁过去用不了几年就得守寡,你说咱闺儿这辈子咋整,我宁可养咱闺儿一辈子。”

    徐老汉说:“毁婚也容易,养闺儿一辈子也容易,这以后咱闺儿怎么做人,守信怎么说亲?”

    守信说:“不用管我,不能因为我耽误我老妹,再说,我袁叔不是那样的人。”

    徐婶想哭都没眼泪,只看着徐老汉,徐老汉把旱烟腚扔地上,用脚碾了碾,说:“听听守义咋说。”

    守信把守义叫出来,和守义说了徐老大的情况,守义听了心惊,直说:“我才不去伺候大烟鬼!那老沈家也太不讲究了,知道我嫁过去就是活受罪,还着急办亲事,真不是自己家姑娘,可劲糟践!”

    徐老汉说:“有你这话就行了,虽给你俩起名守信守义,可咱守大信、守大义!明天我就找他们去!”

    第二天,徐老汉亲自套车,带着守信和单二就奔沈家去,也是不到晌午就到了。

    沈家大吃一惊,还以为亲家亲自送嫁妆来了。沈老大爹娘刚脸上堆笑迎接,徐老汉也不应承,单二打头阵,三步并两步,把徐老汉引到后排屋。

    徐老汉腾得掀开门帘,见那沈老大病怏怏地窝在炕上,一堆苍蝇围着嗡嗡乱飞。

    徐老汉撂下门帘,转身看向身后的老沈夫妇。老沈夫妇不知所措,嘴一张一合,不知该如何解释。

    徐老汉率先开口道:“告诉媒人,这亲事不能做了,你家也有姑娘,凭良心办事吧!”

    还没等老沈夫妇说话,徐老汉转身就走了,身后跟着守信和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