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退敌
洛良所修符法最早可追溯到此界开辟之初。 距今万载前,随大玄天君破界而来的开拓修士中,便有数名“三山符箓”门人,他们所使道法清朗冲和、精妙玄微,加之体系完备、教化有方,因此深受推崇。 后来天君陨落,此界从此多灾多难不假,但“三山符箓”流传于诸天万界,韧如老松,岂会轻易断绝,所以几经沉浮后,反而愈发火热了。 洛良所修《妙微星君符箓集纂》传自三山中的句曲山。 此书由妙微星君所著,因此尤重星力运用,从炼气期开始,层次分明,循序渐进。 如有接引星光的【留光符】,凝炼星力的【牵星符】,勾连术法的【星轨】……一路延伸至元婴初期,无一符累赘,再辅以五行术法,便有亿万排列,可谓变化无穷。 只可惜当年那位句曲山门人涉猎此道不深,使得大玄界没有此书的后续内容流传,甚是无奈。 洛良木火二灵根,又是战修,所以尤重星、火二道。 回转眼前,往常惯用的二阶灵符【三阳巡天】势大力沉,做不来干扰灵机的精细活,洛良只能另寻办法。 水灵身躯充斥着水行灵力,寻常火行灵符施展的术法,一旦靠拢过去,二者立马就会爆发激烈碰撞,如何能够深入其中,截断灵妖运转灵力的路径? 因此想要干扰灵机,令水灵自溃,非得“星道灵符”不可。 道人长年累月积攒的斗战意识使他下意识地就要做出反应,但眼下情形显然仍有腾挪时间,他耐心地将所学符箓回忆个遍,力求稳妥。 片刻后,思路趋于完善,他不再犹豫,抬起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凌空虚画。 只见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随着道人修长剑指划过,指尖处出现一道不断延伸的流光。 纵横交织,流光逐渐勾勒出一幅凛冽苍白的复杂图案,好似团团铺开的棉絮,又如在水中化开的蚕蛹。 洛良神色凝重,最后一笔用指尖轻点所绘“灵引”中央,这是此符奥秘之一,需以点睛法开“符窍”。 霎时,这些如蛛网般摊开的苍白流光瞬间开始向内合拢,最后蜷缩成一个镂空的洁白光球,在虚空中滴溜溜地转着。 见此模样,道人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立即扫视四周,数个呼吸后,泛着奇异淡蓝光彩的眼神定在西南方向一角,在【灵眼符】的洞察下,那儿的灵机最为臃肿、驳杂。 他将掌心打开,里面是张非金非木的柔软符纸,专为星道灵符所用,道人一挥手将其撞向前方,兜住那个镂空洁白光球。 符纸与光球交汇之际,先是突然幻化出一个玉戈虚影,随后一股无与伦比的特殊吸力一闪而过,远近处光线通通摄走,连天空都仿佛暗淡了一下。 一点凌冽苍白的星芒静静浮在道人身前,正是【玄戈飞芒】! 因长生功法特性,使得洛良更为亲近北辰星力,因此星道符法修行时,他格外偏爱三垣中的紫微垣。 玄戈星是紫微垣两件“兵器”之一,由此衍生的攻击类灵符各有妙用,其中这张【玄戈飞芒】激发后,所化星芒,灵动似剑芒,随施符者心意而动,恰合此刻使用。 许久不练的灵符一次便成,令道人大为振奋,动念间,白芒闪过,已直奔目标而去。 星力来自浩瀚星宇,不在五行之中,又因每缕星力都是远涉广大空域,投射至诸天万界,所以不仅位阶极高,还极难抹除消灭。 寻常五行灵力碰到此类异种力量,视之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星芒越过“土灵护壁”,游荡数圈后,瞅着空档,一晃眼便钻进水灵体内。 哪处灵力浑厚,它便往哪处去,如同一块“挡板”,逼得灵妖原本顺畅运转的灵力大小周天,分出许多莫名其妙的路径。恶心之处,好比拦路设卡,拦河立坝,要么恶心上游,要么恶心下游。 cao纵星芒翻腾的洛良玩得一时兴起,可怜的水灵则快被逼疯了。 它只觉自家的灵妖法身中,不知何时混进来一个古怪异物。
盘在“土灵护壁”上,每当它调动灵力使劲,内里就不断生出逆流暗流,自行卸力,若稍稍放松,一时间竟会感知出现偏差,丧失部分湖水的控制,这可大大不妙。 因为这意味着它在逐渐失去控制力,在逐渐解体。 水灵殊无智慧,只知焦躁翻腾,试图将其化解,却始终毫无作用,这是因为它完全不懂此间道理。 作为天生地养的灵物跟脚,炼化灵力时,灵妖从来不需要长生功法修行,其行功所用大小周天皆与生俱来,刻在血脉中,如呼吸般自然。 人族玄修评判此类是“自觉”的修行。 好处当然不少,例如,炼化灵力如呼吸,因此无走火入魔之忧;根基太过扎实,因此无瓶颈之忧;天地视其为自身的一部分,因此无劫难之忧。 坏处同样极大,首先,无有改修之说,正如人族改不了呼吸;其次,大道前途受跟脚所限;再者,沉眠动则以万年计,影响灵智……等等。 而人族修士是“知觉”的修行,固然有种种挫折、险境、劫难,但终究是“因知物晓事、探究天地、生出道心,最终觉悟修行”,所以在玄修看来,要比灵妖高明无数倍。 既然是“自觉”,而非“知觉”,那水灵便只能感受到“呼吸不畅”,却无从应对。明明行功所用大小周天遭恶人破坏,已变成一团乱麻,却只知仰天嘶鸣,毫无办法。 终于,经过一柱香的挣扎,水灵再也无法控制由湖水汇聚而成的庞大身躯,只能任由其流淌而下,溃散瓦解,四只象征着修为的腹爪烟消云散,头顶“土冠”也跌落在地,滑到山坡下去了。 主阵的张何二人因纠缠对象陡然消失,阵旗立马落了下来,支撑主旗的秃头胖子未及欢喜,便觉脑袋重似千斤,眼前一黑,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