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收获（上）
打发张牛回去，洛良辨别方向，化成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往黑风谷遁去。 之前三言两语为张牛指点迷津，似乎“筑基关”在道人眼里，已是迷雾尽散，全无阻碍，触手可得。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灵力凝炼，还是澄澈灵台与伐除杂气，这些功课对于摘星崖真传弟子来说，本就是日常修行的一部分，甚至只要洛良愿意，眼下随意寻个清幽灵脉，立地筑基也有九成把握…… 然而，他却迟迟不愿跨出这一步。 困难到底在何处？ 细细说来，是在“伐除杂气”这一项。 如若能够找到一处可以感应北辰星的灵地，继续修行《北辰照性真诀》，自然万般皆好，也无有杂气忧愁。 可如若找不到，为筑基之后的修行考虑，必然要改修长生功法。 然而，此部真传借北辰星力开辟灵池，修士周身深受其影响，灵池中的灵力正在向一种名为“北辰真灵”的无属性异种灵力过渡，那是以这门真传筑基时，修士将要获得的第一个玄妙神通。 一朝改修，对于新功法来说，此威力不凡的异种灵力便成了格外顽固的“杂气”，需要全部伐除。 伐除周身杂气，辛苦十余载，洛良也能硬着头皮接受，本用不着如此纠结。 关键在于伐除之后，无有“北辰真灵”妙处，他一身斗法符法也要废去大半，像【玄戈飞芒】这类星道灵符轻易绘制使用不得，这意味着他之前十余年斗战积累，也将化作水中月、镜中花。 两相计较，叫他如何甘心。 或许早在宗门培养之初，老谋深算的长老们就已料到此等困境，甚至是特意设计后，用来将斗战修士与宗门深度捆绑，使之与宗门盛衰一体，同进同退。 洛良只能满心幽怨地评价一句，好手段！ 然而，眼下偌大摘星崖都作鸟兽散，北辰峰成了无人敢去的灵灾险地，他又能怪罪谁呢？ 怪罪宗门？已经没了，掌门师叔都陨落在灵灾下，不然也不至于忽然间分崩离析。 怪罪引他入道的诸位和蔼师父？洛良扪心自问……他也做不到。 …… ……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宋悦儿结束一日功课，已过午时，体会着将她死死困住的炼气后期瓶颈，心中惆怅，低吟五言。 她不是那类天赋出众的幸运儿，灵根关过得勉勉强强，属金木土三灵根，比四灵根、五灵根之流好上不少，可相较二灵根乃至单灵根又要差上许多，想那单金灵根的族弟，数年之前就开始准备筑基，而她却久困炼气六层，兀自发愁。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位洛道长，相貌如此年轻，竟已是筑基前辈，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天道何其不公！ 埋怨两句，她记起早年间娘亲带她上云梦山的经历，供奉许多，只换回一句悟性不够，便被赶下山来，着实可恼，心念愈发不通透了，对同为牛鼻子的俊逸道人，也突然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早些时候，四人重新商议了雇佣洛道长一事，因她年轻干练，相貌端庄，所以又一次一致认为适合与那人打交道，这不禁令宋悦儿大为无语。 那等高门弟子真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吗？ 想自家族弟那些好友来家中做客时，整日切磋斗法、谈玄论道，从不拿正眼瞧她……在他们这些天才眼里，修行就这么令人兴奋，这么有趣？ 宋悦儿不由地微微叹气，她略微有些理解什么叫作悟性不够了。 难受归难受，但她在人情交往上的敏锐嗅觉，使她立马意识到这份差事藏着一个猫腻。 洛道长是应李管事邀请随行，且不说他们最初如何沟通约定，于情于理，之后都该由李管事这位发起人作陪，他为何急着把差事推给她呢？ 洛道长如此年轻的筑基修士，那三位竟毫无心思设法套近乎，陆柏元可用纨绔习气解释，两位年长管事可都是积年商修，这更令她这个澜州中部修士想不通了。 如此避之不及，莫非…… 宋悦儿此次崀山之行还算顺利，历来人都习惯以第一印象为标准，因此，她虽不喜那儿风气彪悍，但也以好感居多。 其余三人则都是天水城人，旧时多次目睹天水城与崀山劫掠团大战，几乎每次都要被逼签城下之盟，献上大笔赔款，可以说是又畏又恨，心态自然大不相同。之前李管事强行否认“莫名敌意”，恐怕也未必是他的真心话。 这些道道，对于宋悦儿这个只把天水城当一趟中转的年轻商修来说，自是一无所知，在她苦思冥想时，她的侍女掀帘道： “小姐，道长回来了。” 宋悦儿只好抛开杂念，简单整理衣冠，然后顺着侍女引路去见对方。 灰衣道人与初见时相比，模样没什么变化，一身素静灰色道袍也不知换没换过，木簪道髻，面容年轻秀丽得叫人嫉妒。 其站在崖边，袖手而观谷中人潮，灵波内敛，神情平静。 依旧看不透修为，女管事念头闪过，随后下意识地走至山崖洼地，略矮半个头，行礼道：“道长此行可顺遂？” 洛良转过头来，目光从来人身上划过，直至瞧见那侍女，明白过来。他方才还在想自家的烦心事，预备待会再下谷寻他们，可既然已被人发现，对方知趣寻过来也无可厚非。 “至少你们不用担心黑风寨了。” “道长术法通玄，那张秃子已遣人谢罪，全赖道长降伏贼寇，令我等免除祸患之忧，些许谢礼，还望道长笑纳。” 宋悦儿将早已准备好的酬劳取出，双手捧着紫木盒，向前递去。 这是早约定好的事情，道人心情不佳，索性懒得客套，径直接过来。打开后，看着满满一盒灵石，眉头微皱，掂了掂，道：“这不对吧？” 女管事闻言满脸惊愕，继而低声道：“李管事授意如此，请道长稍候，且待……” 洛良轻笑一声，摇摇头：“非也，原先说好三十枚中品灵石，怎多出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