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散修坊市
次日天明，洛良从香甜睡梦中醒来，一路上车马劳顿，哪怕实际斗法不多，这每时每刻的紧绷状态持续过久也挺折腾人。 休息一晚过后，洛良开始正式清点消耗。 首当其冲的无疑是各种灵符，除去那张特殊的【影遁符】，其余灵符他都能自行炼制，简单计算过后，将制符所需材料罗列出一张涵盖“五种金石，三款灵液，两类符纸”的清单。 审核数遍，洛良望着特征显著的一众灵物陷入沉思，这一看便知是做什么用的，没准放到行家手里还能推算出所制灵符种类，他先提笔调整用量，随后丢到一边，暂且不去管它。 灵丹消耗除了两枚筑基丹，其它都属寻常，辟谷丹随意哪家商行都有售卖，洛良提笔补充到清单上，而回灵丹事关临阵斗法，他必须得亲自跑一趟坊市才行，小心鉴别药性，从而避免关键时刻拖累自己。 至于价值最高的筑基丹…… 洛良从储物袋中取出最后一枚，想了想后又放回去，决定暂不补充。 这三枚本就是庶务长老递给他以策万全之用，万一南行途中事有不谐，方便这位洛家后辈迅速筑基，总而言之，先活下去再说。 洛良试想一番，不到生死存亡关头他绝无可能自绝大道，那时即便有时间让他临场筑基，大敌当前，恐怕也只有一次机会，多备丹药毫无用处。 更何况道人自问这十余年来，日夜修行功课做得极好，如果仍然未战先怯，事先忧虑筑基失败可能，未免也太过自卑了。 淡水储备不曾动用，而像【阻灵烟】这类方便特定情景的斗法手段来自宗门执法峰，眼下即便想补充也做不到。 将清单抄在手里，洛良琢磨片刻，最后划掉两种符纸，再添上几种毫不相干的灵物，另取纸张誊写一遍。 自觉妥善的洛良迈步从火蓉居离开，径直前往清涟小院代为采买的事务房，那负责此事的执事估算大约数额，言明需先交一成定金，两日后，来取货时再补足剩余九成，另收总价一分的服务费，洛良观其行事井然有序，便也不废话，依约照办。 解决掉大头消耗品，道人直奔坊市。 …… 天水城入口富有新意，那是改名“天水”后方有的变化，应归功于新城主带来的守城大阵，而城内坊市则因牵涉过多，只能沿用旧规矩。 东南西北四坊，排布方式传统而实用，要说其中差异，初来乍到的洛良可谓一无所知，李管事等人自然都想他照顾自家生意，说了许多奉承话，他也浑不在意，唯独对一句“东坊是散修们交流破烂的地方”上了心。 洛良常年在山上修行，山下经验极少不假，但有一个道理却想得透彻，大商家掌控的商行兴许会尽可能杜绝以次充好，展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甚至做到明码实价，可池水太过清澈，争吵也就少了，不足以反映人群样貌，这显然违背他尽快融入山下修真界的想法。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道人来到没有高层建筑的天水城东坊，一入街巷……准确来说没有巷，只有四条长街，围出一个偌大无比的广场。 日头偏东，来往逛摊的人并没有多少，这个时辰绝大多数修士还在完成每日功课，只有那些大道无望的浪荡修士，以及如洛良这般卡在某个瓶颈前的忧愁修士，才有时间来此闲逛。 问过一个面善中年妇人，在对方奇怪的眼神中，将一枚下品灵石递过去，交完学费，洛良低头叹气，心想，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早归早，可要想抢到一个好位置练摊又已经迟了，对于真心想卖东西的散修来说，一日修行可远没有一个好摊位重要。 洛良转了一圈，最后只能在广场角落里寻个空位，扯出一张灰布，摆上【火球术】这类炼气修士惯用的一阶灵符，佯装假寐，实则竖起耳朵偷听起广场中此起彼伏的对话。 “传音入密”，“玉简通识”这两项与神识运用息息相关的修真妙法都是筑基期修士的特长与特征，前者本质是将“念头”以神识为媒介传递给对方，从而使人耳不能听闻；后者则需以神识“浸”入玉简中观摩，从而使rou眼不能洞察。 距离洛良约十步远的一处摊位，一老一少正在就一卷玉简展开激烈议价。 两人未曾遮掩灵波，在灵眼术下，他们炼气中期修为清晰可见，自然是不会传音之法的，然而，尽管二人刻意低声细语，以作遮掩，洛良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摊主少年盘膝坐在地上，手里抓着青白玉简，微有雀斑的脸上神色紧绷，低声道：“当然是真的！我家传藏书，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如何会把这等底蕴拿出来售卖。” 蹲着的老头贼眉鼠眼，满脸jian猾相，他捋须道：“既然如此，如何不送往【珍宝阁】，那儿自古以来就喜欢收这些玩意，倘若价值不菲，还能上拍呢，少说也是几千灵石！” 少年不喜，把玉简收起来，恼道：“你这老头莫不是消遣我，最近才做散修？” 老头讪讪，瞧自己初级杀价手段没有奏效，反而打个哈哈，安抚道：“别……开个玩笑，玩笑……” 别啊！洛良心中哀嚎，我是真的最近才做散修，你们讲明白点。 可惜二人没有照顾洛良心意的想法，雀斑少年听了几句好话，最终还是不耐烦道：“你买不买吧，不买别挡我生意。” “啧，你这臭小子……玉简的确是玉简，我也看了，可里头是啥，你愣是一句话都不肯透漏，就要价二百灵石，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要不要吧！” “你……” “诶，两位道友，有事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紫衣修士凑了过来，盯着少年怀中露出一角的玉简，笑道：“小兄弟，能否叫我瞧瞧这玉简？” 雀斑少年还未作声，那老头便勃然大怒，低吼道：“你懂不懂规矩，先来后到明白吗？” “啧，这天水城东坊什么时候有这项规矩了，进来前，我只看见‘友好协商，动手者死’八个字。” 雀斑少年眼珠一转，又将青白玉简取出，在二人目光中晃了晃，道：“确有先来后到，然而是灵石先来，货物先到，你们……” “灵石在这！” 老头站直身子，口中快语脱口而出，伸手作势去取灵石，却见那紫衣修士左手一翻，两枚中品灵石已在手中，他贪婪目光一闪而过，鼻子出气甩袖负手，仿佛就要愤恨离去。 “且慢！” 中年修士叫住老头，颠了颠手中玉简，轻笑道：“这玉简又不是不可复制，我只要一百枚，分享道友一份内容如何？” 老头后背一抖，头也不回，三步做两步的跑了。 转头去看雀斑少年，早已没了人影，修士握着青白玉简哈哈一笑，目光如电逼退周围打量目光，接着望着老头背影，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师兄，你亲笔所写《太上救苦经》会是谁的墓葬品呢，该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洛良心中巨震，浑身僵硬得一动不动，宛如一位睡着的寻常摊主，连余光都不敢去看。 待到周遭议论又起，才神思回转，心中哀叹，这一听就是大人物的口吻，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有自言自语的坏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