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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别将我挽留!(三十六)

    “嗯……你说的也是实情,我们会考虑的。这样,明天来我们单位缴纳罚款,具体金额我们会考虑的!”

    “那好,我明天派人去缴罚款。实际情况我也刚刚说了,还是希望你王主任高抬贵手,考虑一下,能少罚点就少罚点。”

    “赵老板,你说的情况,我们会考虑的。你们忙吧!”王主任挥挥手,带着手下上走了。

    “赵总,是这样的……”小谢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嗫嚅着走近南山。

    “这些年了,垃圾转运要注意的细节,你不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弄成这样?今天下午,你不是在这里处理垃圾转运的事吗?”南山对小谢说。

    “个把小时前,园林路上的那家歌厅工地,遇到一个墙面造型,施工有点难度,打电话要我去帮忙解决。我想,城管他们早下班了,把垃圾都搬出来堆在门口,让黄师傅他们慢慢转运应该没事。我锁上店门,到那边干活,干完直接回家,免得再回来一趟锁门。没想到,碰巧遇到了支援荆州区联合执法回来的他们!”小谢有点着急,语速也很快。

    “哦,这样啊。园林路上的工地不赶工期,迟一天早一天都没事的。这边呢,一不小心罚款就是几千上万。小王,你现在是个管理人员,做事要懂得分清轻重缓急。”

    “知道了,赵总!”

    “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家吧。”

    “我先到那边去,”,小王指了指北边说,“那个造型还没弄完。我要让他们都弄明白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们自己就可以解决了。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小谢一边说,一边发动他的摩托车。

    “又不赶工期,弄那么晚干嘛?……好吧好吧,把头盔戴好,骑车慢点!”在南山的叮嘱声中,小谢的摩托车左冲右突消失在车流中。

    看垃圾全部装上车,门口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南山开车离开。

    南山的车,并没有开往回公司的路上,而是向碧波路驶去。

    南山一边开车,一边给王主任拨电话。电话接通后,王主任问南山有什么事,南山说:没什么事,天热心烦,想到碧波路的大排档喝几瓶冰啤酒喝,如果你没睡,来一起喝点。

    王主任在手机那头哈哈一笑说:还没睡,我这就过来。

    不到十分钟,王主任坐到南山对面,南山打开啤酒,递给他一瓶。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不时拿起瓶子喝上一大口。

    城市的霓虹,映射在碧波湖的水面上。湖面波光粼粼,光怪陆离。离岸不远湖中的川主宫及其附属建筑物的水榭楼台,在湖岸杨柳树的掩映下,模模糊糊,完全没有了它白天的风韵。从开阔的碧波湖吹过来的水面风,也并没有人们期盼的凉意。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离开座位时,除了桌子下多了四五个空啤酒瓶,桌子上的菜几乎没动。

    南山从自己车里拿出一个装着两条烟的黑色塑料袋,放到王主任副驾的位置上。

    王主任好像并没看见他的动作,对着双臂放在副驾窗口的南山说:

    “南山啊,你也知道,我们罚款不是目的,目的是还市民一个整洁卫生的城市。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的施工单位,我们严惩不贷;对那些整改措施得力,认错态度好的,我们的宗旨是少罚或不罚,明天到财务交五百块表示一下吧。”

    “那就谢谢你了,王主任。”

    “你也忙了一天,半夜了,不说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第三天一大早,南山和小王在“美尔雅”专卖店里碰上了头。南山要在交给客户钥匙前,和小王一起再仔细检查一下装修效果。每个工地完工后,南山和工地主要管理人员检查一下装修效果是惯例!

    自从做装修以来,南山最看重还是装修质量。产品质量远都是第一位的,这个到哪里都不会错。

    在强调质量的同时,南山特别注意装修结束后的清洁工作。他给被装修场所定的标准是:家庭装修,拎包入住;营业场所,放上产品就营业。

    而一般的装修公司,做完工程,大致打扫一下就交给客户钥匙。客户接过钥匙,不好好做个一两天的清洁工作,根本没法入住和营业。

    南山的这个标准,一下子拉开了和其他装修公司的距离,给所有客户一个非常强烈的感受:这家公司与众不同,这家公司让人省心!其实,做这个清洁工作,花的钱,在整个工程的预算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取得的广告效果却非常巨大。

    最开始南山请的是丝绸厂的几个下岗嫂子。她们眼里有活,手脚麻利,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收入不错。两年后这几个人在南山的启发下,成立了一个家政公司,现在做得不错。南山和她们一直在合作。等其他公司也学南山公司把最后的清洁工作作为装修标配时,南山的这个口碑早已名声在外了!

    南山和小王先在一楼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上二楼的过程中,南山攥着楼梯扶手,用力摇了摇,没有任何摇晃。南山满意地拍了拍楼梯扶手。

    在一面悬挂上装的墙面前,南山停下了脚步。

    “小王,你看看这面墙,有什么问题没有?”

    这面墙被分成五个面积相等的部分,中间都有突起的隔断,好像五个相连的壁橱。小王首先在做工上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手艺不到家的地方,再看看其他,也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既然赵总说有问题,那肯定还是有点问题的。

    小王只好在其他方面找问题。果然,在他仔细地观察下,发现右边第二个“壁橱”面板的颜色和其他四部分有几乎看不出的色差——颜色稍微偏米黄。

    “右边第二部分的颜色是不是深点?”小王问。

    “看看,只要用心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南山对小王说,“这也说明了什么?说明色差还是rou眼看见的。小王,这部分的面板换掉……”

    “可是,赵总……”

    “小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要说,差别这么小,有什么问题!?还有,不是明天甲方就要验收吗?时间恐怕来不及。但是这都不是理由,你一直跟我在做,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今天能做到这个样,还不是凭我们的装修质量和设计!我也知道,换面板有点麻烦的……”

    “好了,赵总,你别说了,我马上安排!”小王说。

    “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完工。”

    从回来的第三天开始,桑泓每天都会来到施工办公室,不是看书,就是画画。有时候还拿着速写本到施工现场画些速写。李浩倡看过她放在西宁办公桌上的作品,速写画得还不错。

    西宁回办公室,桑泓会丢下手头的一切,抓起晾在西宁椅子靠背上的毛巾,放到早就打满水的脸盆里,给他拧上一个凉毛巾,让他擦干头上的汗水。在这个过程中,她抓紧时间和西宁说话。因为西宁在办公室只会呆上几分钟。如果西宁要在桌上看图纸什么的,她也会扶着西宁的肩膀,紧挨着西宁。

    看到桑泓和西宁缠绵甜蜜的样子,李浩倡觉得西宁真不该出来工作,应该好好陪陪桑泓。今年是西宁第二次送走一个高考班,马上接下来再带一个高一班,暑假也不用给学生补课,正是他和桑泓好好相聚的一个暑假。

    “美尔雅”专卖店验收、结账弄了将近一周才弄完。在南山的客户里,这算是个结账爽快的主顾。

    从“美尔雅”二楼办公室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南山直接开车去了“金手套”。

    赶到“金手套”工地,看了一圈施工现场后,南山被李浩倡叫到三楼楼梯口,李浩倡对他说起了西宁和桑泓的事。南山一听李浩倡的意思,苦笑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

    “他们俩那个rou麻劲头,我看不出来吗?现在不是我放不放西宁走,而是西宁他还真不愿走,我也不会放他走!”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西宁现在负担比原来重多了。桑泓上大学的所有费用,都是他出的,这个你也知道。桑泓奶奶多年生病在家,特别是她爸爸也出了工伤后,本来就贫困的家庭,在经济上更是雪上加霜。虽然他哥哥退学参加工作了,可就凭他哥哥和她mama的工资怎么养活有两个病人的一大家人为了让桑泓安心上学,西宁在桑泓上大二的时候,开始每月按时多给她打两百块钱,让她再汇给家里。对家里说,这些钱,是她做美术辅导老师挣的和她的奖学金。

    “他现在这么重的负担,你说,他需不需要多赚点钱?他会为了和桑泓多待会放弃这份工作看他这么重的负担,我会放他走?不到开学,我真不会放他走,哪怕我沙美同学现在来,我也不会放西宁走!”

    “怎么这样!西宁他……”李浩倡一听,大叫起来。

    “嗨,嗨……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南山冲李浩倡连连摆手,等李浩倡停下来后,南山压低嗓音接着说,“这个事,除了西宁、桑泓和我,没其他人知道。西宁没告诉你这事的原因,就是怕你说他!”

    其实,即使南山不冲李浩倡叫喊,要他住嘴,李浩倡也会停下来。因为,除了震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浩倡知道西宁的工资每月也就六百多块,除了桑泓一人的费用,每月再拿出两百元帮助桑泓一家,那就是说,西宁的工资,大部分给了桑泓和她的家里。

    西宁的负担太重了!

    但是,如果这两个人换着自己和紫琼,李浩倡想,自己也会这样尽力帮助紫琼。

    就西宁和桑泓这关系,西宁为桑泓付出也很正常。爱一个人,为对方付出,这也是付出者的幸福!

    想到这里,他还能说什么?!

    “好了,不发呆了。到办公室去坐坐吧。坐会下班回家。”

    南山推开办公室的门,紫琼和桑泓正说话。估计刚刚说到什么好笑的事,两人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失。

    “李浩倡,什么叫蓬荜生辉?紫琼和桑泓任何一个人在我们办公室出现都叫蓬荜生辉。今天是什么盛况,两人同时出现?”南山问道。

    “你看,虽然假话连篇,可我们听着确实舒服!”紫琼笑着对桑泓说完,转过头来回答南山说,“听李浩倡说桑泓回来了,我来看看她。今天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吃完饭,已是将近九点。大家在“红姐私房菜”门口分别。南山要回公司处理事情,开车先走了。西宁送桑泓回家,两人向东往江汉路走去;李浩倡和紫琼西行去园林路,两人想到江边走走。

    走在灯火阑珊的园林路,紫琼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李浩倡的手。

    从毫无遮拦、宽阔的“沙隆达”广场吹来的夜风,把头顶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下天桥,走广场东边的便河东路上江堤是最自然的线路,紫琼却拉着李浩倡走到广场西边,在广场的的某一处站定。

    “怎么不走了?”李浩倡问。

    “这是什么地方?”紫琼问

    “广场啊!”

    “你再想想。”

    就在紫琼说“你再想想”的同时,李浩倡明白了她问话的意思。现在他们两人站的地方,是原来水杉林所在的位置。

    李浩倡盯着紫琼,回忆起发生在水杉林里的往事,微笑慢慢浮现在他脸上。

    看到这个渐进展现在脸上的笑容,紫琼知道,李浩倡正在回忆发生在水杉林里的那些往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高中的时候,紫琼约过几次李浩倡,地点在这片水杉林。记得第一次在水杉林和紫琼见面,李浩倡还问紫琼,“他们呢?”——他以为紫琼也约了读书社其他成员。

    那是李浩倡第一次被女孩子单独约出去见面,也是紫琼第一次单独约会一个男孩子!那时候的紫琼,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李浩倡是一个懂女孩子心事的男孩子,这点和别的男孩子不同,她愿意向他诉说自己的心里话。向一个年纪相仿的异性说说自己内心的话,那确实是一种奇特的经历。

    后来,即使自己离开荆州到深圳,这种诉说也没中断,只不过面对面的交流换成了书信来往。在来来往往的书信里,李浩倡似乎比面对面更愿意对紫琼说些自己的小秘密。

    从荆州到深圳,从一九八六到一九九六年,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现在终于成了自己的男朋友。以后还要和他共度余生,想到这里,紫琼眼睛突然有点热辣的感觉。

    紫琼的另一只手抓起李浩倡的另一只手,四手相握。两人面对面站立,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对方。

    夜风抚乱紫琼的头发,在她脸上飘飞。在这飘飞的头发后面,被周围灯光照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身边往来的人,四周嘈杂的声音似乎都不存在了。紫琼突然松开李浩倡的手,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情不自禁踮起脚,仰头快速用力地吻了一下李浩倡!

    一声音量不大的口哨和一阵轻微的掌声在身后响起,,李浩倡扭头一看,一对青年男女正从身边走过。男孩子微笑着冲两人伸出拇指,女孩子依然做着鼓掌的手势。

    看样子,这两人也是一对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