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面

    又是一次考试。

    由于疫情原因突然通知要做核酸检测，所以语文考试的时间推迟到10:20-12:50。教室里吵哄哄的，因为大家都盼着考试取消。广播里不断通知要下去做核酸的班级，15分钟了还只做了几个班级，总是不断有人断言一定考不了了。

    我坐在座位上，心里也很急躁。

    有些昏沉，含一粒荷氏的午夜风暴，冷气一路冲上天灵盖。

    终于做到我们班，大家都抢着下去，我含着糖，总想着快点，距离老师通知的考试时间还有15分钟，早点上来洗把脸，不要影响考试。

    到了楼下，排队，并没有很多人，想到还含着糖，一时情急，就想快点嚼下去，到我了，还没吃完，反倒辣出泪花。

    就坐在方凳上嚼，帮我做核酸的小哥，在防护服的面罩下面目瞪口呆。我尴尬地解释了一句，尽力吐出嘴里的碎糖粒，张开嘴，小哥拿出棉签的时候，还嫌弃的看了一眼。

    终于做完，爬上楼，没过一会就开始考试。

    这一场考语文。

    我有些紧张，前几次总有失误，不甘心之余总归暗自较劲，想在这次打个翻身仗。

    没过一会儿，日头便上来了。我的座位是靠窗的位置，逐渐强烈的阳光晒着，总觉得时间都被拉长了，肚子也开始饿起来。

    有意思的是，这一次的文学类文本阅读考的是张燕玲的《西津渡，锅盖面》。

    有考试开始时通览试卷的习惯，看到标题就暗觉大事不好，正是饥肠辘辘，怎的受得了这般，但心里又觉得好笑，因为大家心里大抵都这么想。

    真做到了这一篇，细细看下来，只觉得眼珠子要看下来，口水要浸了试卷似的。

    作者好生有福，又是水晶肴rou，茅山老鹅翅尚且要‘‘吹口琴般撕吃’’，又是罗列海鲜酸辣羹、红烧东山羊rou之类珍馐若干，又瞧见开头处作者自嘲凡俗，是‘‘太迷恋人间烟火’’‘‘俗相难掩’’，也只得抱着肚子，委委屈屈地想着，自己亦是迷恋人间烟火的俗匠馋师，却也难得这俗相难掩的时机，还是得做卷子。

    再往后读，暂且绕过蟹黄汤包之流，锅盖面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不得了不得了，平平一碗面吧，到在这馋嘴的文人笔下变出千万层花样来。

    终是知晓，原来，锅盖面的喜爱是出于贪恋凡俗不假，小小的锅盖漂在滚动的汤里，可不是漂泊无依，悲壮清凉的‘‘金陵渡’’么？都是人间漂泊的江海客，如何不妨用一碗面来犒赏自己呢？南唐后主李煜且吟‘‘一晌贪欢’’，谁又不求这大起大落之后的沉郁醇厚，是‘‘择善而生，质朴醇厚，厌世不轻生，无语却向上’’的浅清，是心安气定的悠悠闲散。

    文至稍末，作者竟谈起了苏轼。这个时候的苏轼尽是没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达了吧，乌台诗案削去了他的锐气，我便是晓得这位才子的命数怕也是行将就木。果不其然，‘‘芒鞋不登名利场’’，输了气韵，没多久就在常州病逝。我看着，是无能为力的局外人，但好歹有镇江山水慰藉，想来这好人间烟火的大儒也不枉此生。

    做罢这题，再抚肚皮，竟不觉辘辘之声，不知是饿过了劲，还是被苏子‘‘蒌高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绝世才情和趣味所折服。

    等得焦心，终于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奔向食堂，正想要一碗面条加半碗酸醋，也自欺欺人的体验一把镇江锅盖面的滋味，渐至窗口，总觉不对劲，一摸口袋，心却凉了半截。

    What？俺的饭卡呢？才想起来，那张救命的卡片尚且好好地躺在我的书架上，并没有响应主人的召唤。

    垂头丧气，上二楼，借一位同学的饭卡刷一份10元餐，胡乱吃了，便沉步往回走，下午还要考数学，是断断不能饿着肚子的。

    唉---------大抵凡俗的幸福也是难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