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日记第四天
9月22日,阴转晴 今早没有太阳,浅灰色的天幕直直地遮盖下来,像是戴着小丑面具的魔术师将戏法幕布降下,原本要大变活人,却很任性地偷走了太阳。 军训第四天,地狱阶段迫近,一点点地磨掉最初的新鲜感,将所有人都带入暴躁又疲惫的情绪,抱怨、困惑、不耐烦,乘人之危似的,排着队找上所有人,连踏步时,也带着怨气。 我亦如此,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喊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这样的罪?日复一日的重复训练,将四肢练得酸痛,将大脑练得混沌。 我知道,我们这样的训练强度对于真正的解放军战士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在永远也踏不整齐的齐步走和蹲姿、持久性军姿的多重轰炸下,还是会很自私地偷偷想,我是文学院的学生,很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这些东西了,为什么还要不停地重复这些训练呢? 我找不到答案,也提不起劲头,虽然早早地到达集合地点,也不过是眼神逐渐失焦,盯着满眼的绿色发呆。 不过,今天似乎不同。 在教官的指挥下,我们跟随大部队来到大cao场,那里已经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等在那里了。 这是……要体检? 不是,因为我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半身的塑胶假人。 所有的同学,都依次围成一个圆坐下,医护人员要为我们教授急救课程——心肺复苏和海姆立克急救法,一个是对突然因故倒地者的急救,一个是对气道异物梗阻的现场急救。 最开始,同学们不过是抱着新奇的心理观看,但随着课程的推进,嘈杂的声音逐渐退下去,亦如退潮的海面,沉稳又安宁。 这是对生命崇高地位本能的尊重,很简单的手法,却足以在努力下挽留一个生命。 这个生命可能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能是一个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也有可能是我们自己。 17、18岁的我们,刚刚在高考的重压下被解放出来,远离故乡,来到陌生的小城上大学,脱离父母亲人们的羽翼庇护,像沙漠中的人渴望水一样,渴望这突然的自由,年轻的我们下意识地认定死亡遥远,却不明白,原来如此生命脆弱渺小,需要所有人共同维护。 看着努力恨不得将相关知识全部塞进我们的脑子里的医护人员,我才发现,原来,来到大学,不仅仅意味着唾手可得的自由,而是我们要正式为自己的一切负全责了,要费心思保护自己,成为这个社会基面的一个支点,撑起和保护下一代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养护曾经守护过我们,如今逐渐老去的大人们。 医护人员很认真地讲解着,面红耳赤。作为距离死亡最近的一群人,我想,他们一定经历过太多次的遗憾,在死亡面前,为自己的能力和目前的技术水平的缺陷而无可奈何。 也许,他们就是想用这种讲授的方式,传播这种简单的急救手法,去普及,挽留那些不幸遭遇不测的人们,在专业人员尚未赶到的突发时刻,能弥补,能更改故事原本悲伤的结局。 哪来的风在高空呼啸而过,阴云四散离去,光柱投下,金光闪闪的裂痕划破阴郁的暗面和自私的小我, 人间这样缤纷绮丽,我们要怎样努力,才能共同欣赏?在我们如今的安逸背后,又有多少人,背负着,匍匐前进,为年轻的我们建造这样追寻、体会、热爱的人间?
课堂结束了,我们又排着队回到了训练场,抱怨声不约而同地低下去。 我们深思,自问,更深地体会这段时间的训练。 为什么一定要军训? 为了体会,如今安逸的生活并不是天上掉馅饼。没有人活该就应该放弃舒适的生活,去为国戍边,去冲在灾情前线,去与社会的阴暗面斗争。他们放弃城市里的方便,与自己的亲人离散,我们却连这一天天的军训练习都难以坚持。 如此深的愧疚涌上心头让我不禁自我质问,他们冲在最前面,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换位思考,去理解,在不远的将来,也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保护一下他们? 为什么要一再重复齐步走,踏步走,要确保整齐划一? 因为我们在不远的将来都要成为这个社会的最基一层,在自我意识不断迸发的现在,年轻的我们还能不能抛弃个人英雄主义的私心,去融入,去适应,汇集星星点点的微光,去托举,去铸就。 去除自私的小我,我们能不能削去被亲人娇惯出来的小个性,主动为整个队列的整齐放弃自己的小习惯,走得快的能放慢速度去迁就,走得慢的能努力去追赶,去弥补。 我想这是军训想要教会我们的,在未来,成为有担当,能共情的年轻人,可以爱自己,爱生活,也能爱社会,爱每一个追寻路上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