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神刀荡魔白骨顶 再见旧物说前缘
大圣找不出白骨夫人和四罗汉,正想向深处去搜寻,又怕自己不在,徒弟们吃亏,只好想:“这几个家伙不知躲去了何处,有什么图谋。待我日后,再作计较罢了。” 那里人群中莫十九娘单打英伽罗,石元庆敌住赤城仙子,不得分神,鸿蒙教的魔头玉狻猊汤莽也练有剑术,把宝剑飞起,想趁乱来伤莫十九娘。他家中有三兄弟,很久以前就加入了鸿蒙教,仗着鸿蒙教的势力,到处为非作歹,滥杀无辜,那一年在道上给莫十九娘追上,三兄弟联手,也不是莫十九娘的对手,他的两个哥哥,给莫十九娘摘了六阳魁首,汤莽自己一个,掉下山崖,逃得一条活命,后来拜一个名叫烈火天尊的魔头为师,练成毒剑,沥血发誓,要取莫十九娘的人头,给两个哥哥献祭。这时双方差不多势均力敌,除剑光长短和厉害之外,莫十九娘法术因得了大圣的亲授,比汤莽还高得多,汤莽却对此一无所知。汤莽见莫十九娘对敌英伽罗,看去好似吃力,于是悄悄上前,想趁一个冷不防放剑,先助英伽罗除了莫十九娘再说。这时莫十九娘正敌英伽罗不下,眼角余光忽见两道黄光朝自己背后飞来,大吃一惊,猛可里有人大喝一声“疾”,剑光一散,汤莽发出的毒剑,竟尔无影无踪,原来是阴阳子文放出了阴阳伞,将汤莽的毒剑收去,同时天女帮两位素女瑶月和韵池的剑光一起向汤莽飞来。 这里英伽罗虚晃一招,腾空一纵,竟比剑去得还快,追上瑶月和韵池的剑光,只伸手一抓,便将两把宝剑都抓在手中,哈哈笑着说道:“这两口剑倒还不错,可惜还差点火候!”说罢,竟将两把宝剑都收进豹皮囊中去了,瑶月和韵池气得想哭,忽听一阵清风,大圣将二女凭空提出人群,笑道:“丢了两把宝剑而已,值得你们两个小丫头哭鼻子!你们等着!”说罢,一闪身形,便己来到英伽罗眼前,伸手就抓英伽罗的光头,如鬼似魅的身法手段,慢说英伽罗见了心惊,就连赤城仙子也觉惊愕之极,暗想:“这毛脸雷公到底是什么来历,英伽罗这样厉害的本领,竟也似无计可施,不是他的对手!”忽见莫十九娘飞起一拂尘,将飞蛇龙八和追风犬苗飞的脑袋打得稀碎,纵剑飞来。 赤城仙子早也知道莫十九娘的雷霆手段狠辣无极,心中一惊,刚飞出阴阳佩去抵挡,叮当一声脆响,阴阳佩被莫十九娘的剑光弹了回来,情知不好,今日本来是安排罗网要将对手一网打尽,但眼下看来对方来的人虽少,却个个辣手之极,自己安排的这张“网”,要网别人网不到,倒似要将自己网在网中了。她素来诡计多端,否则也做不了天残教的大护法,心念一动,打算趁乱逃走,伸手一抓,把鸿蒙教的魔头抓过来一个,挡在自己身前。那魔头名叫多臂太保朱次元,冷不防给赤城仙子当成挡箭牌,要躲已来不及,被莫十九娘飞剑过处,身首异处。莫十九娘斩了朱次元,赤城仙子已是化成一道赤光,早钻出洞府去了。她暗暗懊恼,转眼见石元庆在人群中恶战,便飞近丈夫身旁,挥剑杀了几个,说道:“这里交给我了,你去帮恩师抓住英伽罗。”石元庆说声“小心”,便抽身出去了。 英伽罗见赤城仙子跑了,心中惊慌,正在此际,忽见眼前黑影一闪,未容他双眼看清,便猛地吃了一个大嘴巴,腰间的豹皮囊也给大圣抓了去。那豹皮囊是英伽罗的命根子,里面放着不少他练好的法宝,和一些极为稀有的灵药,豹皮囊给多大圣夺去,英伽罗rou疼不已,知道还不走,非要把性命留在此地不可,不顾豹皮囊,接着身子一扭,比剑还快,竟施展了地遁术,从地里逃出洞府去了。大圣这一掌打得他头昏脑涨,几乎无法运术,后来他逃出金鼎山,才知自己的元神已给大圣打散了两分,心想元神退散可不是好事,修为损失了不要紧,元神损失,差不多少了几分寿算,没法只好回到天残教总坛去见星河老怪,先去修补元神去了。 大圣如此神通,也没料到英伽罗竟然可以地遁,又气又好笑又可惜,也不想去追,正看见石元庆力斗怪头陀,不由一惊,心想:“这头陀是何等来路,为何元庆斗他不下?”要知几个徒弟中,莫十九娘是大圣最得意的弟子,石元庆的资赋和莫十九娘一般无二,看他和怪头陀相斗,竟似显得有些吃力,心想:“这怪头陀如此本领,玄功刀光看去颇为正道,不像赤城仙子和英伽罗这些人那么邪恶,这样的根骨人物,怎会和天残教的人为伍?”这时石元庆略微取得一点上风,趁怪头陀神散之际,剑光逼紧,怪头陀不敢怠慢,聚气凝神,倏地把戒刀朝石元庆的剑光一指,刀光暴涨数倍,大圣刚要喊声“不好”,猛见石元庆已使出八九玄功,张口一吹,眼看怪头陀的刀光,倏地给他这口清气吹得微微一晃。怪头陀不曾想石元庆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猛地收回刀光,不禁吓了一身冷汗,暗骂糊涂,原来石元庆的八九玄功竟和自己所练,是同一路子,自己以常情度之,焉能不败?就在这分神之际,莫十九娘已抽身腾飞,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朝怪头陀头顶飞来,怪头陀将身一闪,黑色袈裟破了一道裂口,几乎吃了莫十九娘的大亏,急忙将身一扭,也用地遁术走了。 阴阳子文收了汤莽的毒剑,汤莽的毒剑共有十二把,急忙再取毒剑,不妨莫十九娘抽空钻来,把手一指,喝道:“恶贼,向年我手下留情留你一条狗命,望你改恶从善,并不来赶尽杀绝。想不到你存了希冀,得了性命,还敢做歹!今番必不能饶你,还不快快受死,更待何时?”汤莽和莫十九娘是杀兄之仇,见了莫十九娘,大吼一声道:“罢了,我和你拼了吧!”说罢,两肩一摇,把余下的十一把毒剑都祭起空中,化成绿黝黝的光华,腥臭扑鼻,朝莫十九娘头顶上飞去。这十二把毒剑是他师父烈火天尊所传的法宝,叫十二连珠飞剑,乃是用各种毒涎恶草和毒瘴恶虫合五金之精,百炼千锤铸就的毒剑,再用本身阴阳真气混炼,一经发出,与敌剑相遇,敌人飞剑定是受不住,玷污落地;凡人沾上一点,立刻毒气攻心,无药可救,真是最狠毒的法宝,其毒不可言传。烈火天尊传他毒剑时再三叮嘱:不到性命交关,即使遇敌败退,但能脱身,也不可轻易妄用;用时也只可一把两把,伤人便止。汤莽加入鸿蒙教以来,十一把毒剑同时施展,还是第一回。 大圣火眼金睛一瞧,已知厉害非常,莫十九娘万难抵挡,高声叫道:“毒剑妖法厉害,十九娘快退!”正在这时,忽见洞府外一团柔和之极的白光缓缓飞来,洞府中那么多人在恶斗,刀剑一碰那团白光,立即化为碎屑,白光之中,现出一位秀发如云的白衣妙龄女郎,远远望着大圣叫道:“大圣,雪鳞刀何在?!”大圣心中一动,不及问那少女,忙将雪鳞刀祭起空中,但见一团白光从小到大,飞舞半空转了几转,一阵金铁交鸣,汤莽的十一把毒剑,悉数粉碎,四散落地。汤莽毁了法宝,大吼一声,还要拼命,白衣女郎倏地伸出手指将雪鳞刀指了一指,喝声:“斩!”刀光一闪,便即下落,汤莽怪叫一声,给雪鳞刀斩成两截,其他妖人见神刀如此厉害,这才觉害怕,各发声喊,争先恐后,急忙逃出洞外。 这一场恶战,大圣这边以少胜多,除了跑掉了主要人物,算是遗憾之外,其他的均好。众人都收拾了兵器,望着那突如其来的白衣少女。但见她貌美如花,身穿白衣白裙,一双玉手,几乎和身上的衣裙一样洁白无暇,赤着双足,足踝之上,套着两个银光闪闪的银圈,望着大圣,面带微笑,盈盈施礼。大圣受了她的礼,笑道:“你是来找人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了笑,躬身说道:“我叫沙红浣,是金身罗汉的义女,问大伯伯好。” 大圣笑道:“我看你的身光,就知你和我三师弟有缘。” 沙红浣笑了笑,轻声说道:“刚才妄称大伯伯的尊号,实在无礼,请大伯伯莫怪。” 大圣道:“不怪不怪!三师弟也来鸿蒙界了吗?” 沙红浣摇头说道:“没有,我有好些时候不回三界,义父去往何方,我也不知;义父知道我大师兄来到鸿蒙界,命我来访他的踪迹,要我抓他回去呢。” 大圣道:“我说怎么怪头陀的功夫看起来那么眼熟,原来他是沙师弟的徒弟。想不到我们一转眼百多年不见,他的徒弟比我的徒弟要好呀。”沙红浣抿嘴一笑,说道:“大伯伯见笑了,我是在太阴宫里长大的,姮娥说我与玄门有缘,便带我去见金身罗汉,将我送给师父当徒弟了。那团白光,却是姮娥送我的法宝,名叫天河纱。”说着玉掌摊开,但见掌心有一块轻薄无比的白纱。莫十九娘呀了一声,说道:“这块白纱,岂不和陆师妹的一样吗?”陆家橞说道:“是呀,和我的一样,可是我还不会用呢。”沙红浣笑道:“你那块纱,是不是天河浣女留下来的?” 家橞说道:“是呀,jiejie怎么知道?” 沙红浣笑道:“两块薄纱,都是月宫的宝物,乃是姮娥亲手所织。天河浣女原是姮娥的丫鬟,因心怀大志,要历劫增加修为,姮娥对她说道:‘广寒宫中寂寞无比,你是伴随我多年的丫鬟,服侍我许久,若是只靠兵解或尸解历劫,我于心不忍,也不想你这样的人才为了历劫而放弃了一副好根骨。你既想历劫,我用天河纱送你去一个地方,不知你敢去不敢去?’天河浣女从容道:‘主人休得愁烦,奴婢原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是公主爱我惜我,给我一寸仙缘,奴婢已是感激不尽。公主要我去哪里,奴婢也不会反对。’姮娥愁眉顿解,对天河浣女说道:‘当初我有一个缘分,认识了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三界之中,若闻他的大名,就说如雷贯耳,也丝毫不为过。这位老朋友名叫齐天大圣孙悟空,他辅佐唐三藏西天取经,修成正果,如今是德高望重的斗战胜佛。我从太阴星君处知道不久孙大圣就要奉西天如来的法旨去鸿蒙界灭魔,你若想不经六道轮回即可历劫修身,鸿蒙界是最好的捷径。我送你去鸿蒙界中,你就在鸿蒙界安心等待孙大圣到来,他若来时,你的劫数可以轻而易举地度过,还能增加不少福缘。只是鸿蒙界凶险异常,可不比我月宫这般安宁,你怕么?’
“彼时天河浣女修道之心极坚,当即说道:‘奴婢不怕,公主的苦心,奴婢真是感激莫名。’姮娥便交给她一块天河纱,说道:‘你仙根深厚,经过了鸿蒙界这一关后,必能得道飞升,你只需到时留意孙大圣就是。孙大圣与我有交情,我若开口求肯,他必不会推辞,且孙大圣无论是谁见了他,都带三分畏敬之心,你若得他相助,那必然是万事大吉,此乃旷世之缘,我都代你欢喜。’” 陆家橞黯然说道:“可惜她为族人所累,没等到恩师到来,就尸解了。”沙红浣笑道:“这都是缘分,meimei不必伤心。虽说天河浣女因族人所累而提前尸解,到底还是得了很多的福报。她是姮娥的丫鬟,业已看破这段情,情愿不惜尸解,也要留下自己的族人,这等胸襟,我们作后辈的,难道不该钦敬吗?” 大圣说道:“不错,此地污秽,我们先回到雷音洞再说吧。家橞心地淳朴,向道真诚,天河纱的修练不愁无人指引,何必忙在一时呢?”众人闻言,点头称是,便相继出洞,驾云回到雷音洞。 到来雷音洞休憩已毕,沙红浣朝拜大圣,说:“本来我出来寻找师兄,要带他回去三界。领受师训,奈何我的白鹿在天澜海为火山爆发所惊,跑去无踪,请大伯伯务必帮我找回白鹿。”大圣一听,哈哈笑道:“你的白鹿从何而来?” 沙红浣说道:“听义父说这白鹿不知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在义父的住处突然出现,踌躇不去,义父见了奇怪,就将此鹿收留驯服,授它法力,给我乘坐,说它可以穿行异界,无需他法相助。其他的侄女是半点不知。”大圣笑道:“这白鹿是盘古大帝十三神将中白鹿神将的坐骑,不知何故流失在外。我在起造菩提仙府时将它收伏,饲养在我仙府之中呢。”沙红浣大喜,连忙称谢。 大圣笑道:“你既然来了,不如和我暂留鸿蒙,待日后事了,再和我一起回三界罢了。你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什么时候被你师父收入门下的?”沙红浣说道:“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师兄原来并不是义父的徒弟,他未学成道之前,先在三界的‘毒藏‘中,拜白发姥姥为师,三年零六个月之后,才机缘巧合,拜入义父门内。那时他已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法术,几乎贻害自己根骨,师父按照修练婴儿之法,将师兄根骨复原,教他练成元神合一。可就是那三年六个月和白发姥姥一起的修练,令他脾性有点走偏,义父教授徒弟素来严苛,师兄一下忍不住气,竟然偷跑出去,义父寻他不着,十分生气,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十八罗汉蛊惑,一起来了鸿蒙界了。义父知道十八罗汉有一大劫,十八罗汉可以度过大劫,师兄的法力却还远远不够,若无法历劫,他以后就会变成飘荡在鸿蒙界的一缕游魂了,义父虽气师兄不听话,到底不忍见他走上绝路,就命我骑白鹿来追师兄。” 大圣听她说完,说道:“这个师侄是不听话,如能得你义父的垂青,真可谓难得奇遇,可惜他身在迷途,尚未知返,性情古怪,专一感情用事。照如此说来,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决非无因的了。至于他自己的缘,要他自己去解,将来他的结果,异日再看吧。” 过了数日,陆家三兄妹下山去探事,知道天残教、鸿蒙教诸魔自赤城仙子和英伽罗逃走后,已是作了鸟兽散,陆家兄妹回了一趟家,家骏家里还有几个老仆人忠心耿耿在家看守,陆家村已几乎成了一座空村。陆家骏经此家园大变,此时已是彻底看破世情,回家第二日,便吩咐帐房将陆家的田园财产分给族中贫苦,又立了善堂、谷仓,向四周因魔难而受灾的乡民施赈。自己则决意随大圣往无量山学道。黄金数千两,赠给几个老仆人养老之用。老仆人们知道少主向来慈悲,急忙挽留,家骏坚辞不许,等不及安排,将一切家事,都托与几个老仆人料理,办完俗务,随大圣去了。大圣等人在金鼎山住了些日,见魔头再不来生事,四下逃散的乡民渐渐回来,便启程回无量山去。这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