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猫妖旧事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这时,树枝上的鸟儿传来第一声鸟叫,划破了这静谧的大地。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天地也渐渐亮了起来... 周瑜醒来时,老者已不再屋内,他将被褥叠好,走到院中,用瓢舀起水缸里的水,洗漱过后。 微风吹过他的发梢,一头长长的乌发并未扎起,散落在腰间,剑眉之下却是一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眉宇间还透露着少年人的稚气。 他将之前换下的衣服,撕成长条,用作发带将那一头乌发扎起。 如芝兰树,笑如朗怀... 老者从外走回来时,周瑜注意到他的衣上带着些许露珠,鞋底和鞋面都带着泥,想来是在他睡着时,出去了一趟现在才归。 老者看到院中的少年,生得一副好皮囊,他心中有些许惊艳,但面上未显露分毫。 周瑜看老者回来后,对老者抱拳行礼,开口问道:“昨日和前辈闲谈已久,还未请教前辈名讳!” “我姓聂,名颂”老者看着周瑜淡淡的说道,此时的他已没有像昨晚那样情绪外露。 “聂前辈,在下周瑜!麻烦您带我前去那李家六口被杀之地,劳烦了!”周瑜笑着再次对聂颂行礼道。 聂颂一言不发走在前方,没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到周瑜还待在原地,他开口道:“跟上!” 周瑜心知聂颂心情不好,本想要不要耍一次宝,让他心情好些。 但看聂颂紧皱的眉头,他放下此打算,对着聂颂微微一笑说:“来了!” 周瑜快步跟上聂颂,走在他身侧。 村民们早起耕种,看到老聂身侧的周瑜,打趣道: “哎呦,老聂哪里来的孩子啊?” “真俊啊!” “唉,老聂还这样呢...” “李老头死后,老聂就一直这样,也不知他何时能走出来...” “谁能想到李老头一家子都没了呢...他可是好人啊...” “好人不长命...谁让我们是凡人呢...” 村民们看着聂颂,低声轻叹,一句凡人道尽悲喜。 周瑜听到村民的话,看了看身侧的聂颂,安慰的话在嘴中,但没说出口... 可能是他知道,聂颂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是猫妖偿命,用猫妖的命祭奠他兄弟一家! 周瑜转头看向前方时他的眉间多了一丝忧虑,他不知找到猫妖后... 在他思虑之时,聂颂停下脚步,指向前方的废墟说:“那就是了...” 周瑜看向前方,他看到倒塌的房屋,废墟中残破的桌椅、破碎的碗、一些米粒、孩童的沙包、倒下来的木梁上溅有的血迹、还有此地妖气的残留! 无不说明一件事,在被杀之时这一家人还在吃饭,孩童在玩耍,每个人都应有美好的未来,他们努力活在这个世间,却被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 周瑜暗下决心,如果北山公堂真的不能给这些逝去的生命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会给! 他运转法力,将此地残留的妖气凝聚起来! 聂颂看着身侧的少年,少年看着前方,双手施法,废墟上就出现了一团凝聚的妖气,有时他真的羡慕,羡慕这些天赋异禀的少年们! 周瑜拿出一张符,符飞在半空之中,他将妖气打入符咒后,符咒咻的一下飞了出去,他快速跟在符咒身后。 聂颂待在原地,看着周瑜飞出去的身影,他低头轻笑一声,说:“等那孩子抓到猫妖,我会为你们报仇,报完仇后...我就来陪你们好不好...” “少时我们三人,后来我们两人,再后来这世间独留我一人...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少时那该多好...那时我们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那时你们都在...”聂颂抬头望天,似是看到少时景象。 周瑜跟着符咒,来到一处石洞内。 猫妖感知石洞内出现了外人,他看着石床上躺着的遗骸,他如孩子一般将头轻轻的依偎在遗骸的腹部,轻声说:“娘,我去将他打跑,再来陪您!” 周瑜小心翼翼走进石洞深处,石壁上燃着蜡烛,越往深处去越感到妖气的浓郁,看来猫妖确实在此处。 突然一阵强风来袭,随之而来的是猫妖的利爪,周瑜后退一步险险避开,他拿出路上摘取的树叶,放在嘴边吹出一段旋律。 猫妖听到悠悠的旋律,眼前出现了幼时的景象,母亲张开双臂唤着他的名字,他如痴如醉的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走向母亲。 最后几步时他神色中出现了挣扎,但随着母亲的呼唤声,他还是什么都没想,奔向母亲! 就像幼时有什么委屈,他都会缩在母亲怀中,哭诉着自己遇到的事... 周瑜将沉浸在幻境中的猫妖捆起来,拎起猫妖飞向聂颂那里。 聂颂看到周瑜拎着猫妖返回,他看向猫妖,恨意充斥着他的眼。 周瑜看到聂颂的眼中浓烈的恨意,他眉间轻蹙将猫妖移到一旁,看向聂颂说道:“聂前辈,我们去衙门吧!” 聂颂缓过神来,沉默的点了点头,走在前方,周瑜拎着猫妖默默的跟在身后,他们谁都没开口... 走到半路上,聂颂突然说道:“你知道么,我曾经有两个兄弟,其中一个兄弟你也听到过,就是被此妖杀害的李大哥一家。” “还有一个跟你一样是来自道盟的,还和你的性子有点像,但最终死了...都死了...当初的三兄弟,只有我一人还在世间!” 周瑜没有回话,他知道此时的聂颂需要的是倾听者,而不是跟他交谈,他走在一旁,默默听着聂颂的诉说。 “说什么没有钱财娶妻,都是假话,我不过是不想将自己的孩子,带到这样的世间,这样残酷的世间,凡人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就像我的大哥,他是个好人,他做过不少好事,但还不是一家都被灭了...这世道凡人难活,哈哈哈哈”聂颂苦笑出声,泪水从他的眼中流下。 “这次上公堂,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知道吗!”聂颂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猛地转头看向周瑜,眼神锐利。 周瑜以沉默无声抗议着聂颂说的话,聂颂看他一声不发,便再次开口说道:“你答应过我的,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么!” 周瑜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草,眼中似有万千情绪,最后还是开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自是记得,可” “没有可,你答应了,就要做到!”聂颂打断他的话说道。 “是”周瑜嘴上应着,但他得知死的是聂颂的兄弟后,他就知道了这只猫妖对于聂前辈的重要性,不管赌约如何,既然聂前辈对他不错,那他就不能让聂前辈出事! 他们一路走到衙门口,周瑜拎着猫妖,击鼓鼓声大作! 周围人都被鼓声吸引过来,看向衙门。 从衙门内走出执法的妖,一眼便看到了周瑜拎着的猫妖。 执法者走过来,一双竖瞳看着周瑜说道:“你抓到的是那灭掉李家六口的猫妖吧,还活着吧!你把他弄醒,我确认他是死是活后,开堂审理!” 周瑜点了点头,在猫妖耳边打了三个响指,将他从幻境中唤醒。 猫妖醒时看到自己被抓,他垂下头不激动、不反抗、不说话,他好像早已料到自己今日的局面。 执法者看到猫妖活着,从腰间拿出三十两交给周瑜,拿起猫妖往公堂上一扔。 猫妖被砸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周瑜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聂颂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就在这看着。 众人看要开堂审理案件,便通通围了过来,上前去凑个热闹。 执法者一个腾空跃起,坐到那高堂之上,问:“猫妖,你为何杀那李家六口!” “你想我说,我偏不说,哈哈哈哈哈”猫妖抬起头看向那执法者,发出癫狂的笑声。 “那你就是一时兴起杀人喽!”执法者饶有兴致的接着说:“李家六口无辜被杀,是吧!” “呵呵,他们无辜...”猫妖冷笑一声,“如果他们无辜,那我母亲何其无辜!” “那你说说看,其中有何隐情啊!”执法者如同看戏一般笑着戏说道。
猫妖在公堂上缓缓道来... 幼时的他和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那是他此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道士来到此处,父亲护着他们逃跑,死了... 母亲带着他来到了北山,就生活在李家村那座山上的石洞中,母亲虽然每天都悲伤不已,但每天都还要外出捕猎寻食,填饱他们的肚子。 直到有一天,母亲迟迟未归... 说到此时,猫妖脸上泪水不断的流下,染湿了他脸上的毛发。 坐在高处看着猫妖的执法者,似有所感。 猫妖流着泪,哽咽的接着说道:“母亲迟迟未归,我小心翼翼走出石洞,在空气中隐隐约约嗅到了母亲血的味道,我知道母亲受伤了,我闻着母亲的血,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好多血,其中就有我母亲的血!” “可母亲不在这,我努力的嗅,努力得找,我在不远处看到了两个土堆,我奔向那里,我仔细的闻那两个土堆,终于我闻到其中一个土堆下有母亲的味道。” “我将土堆挖开,那土好多埋得好深,挖的我爪子都挖断了,但我还在不停挖,我的血也渗进了土里,等我挖开时。” “我就看到母亲躺在里面,胸口有个小洞,那是人类的箭伤,可上面的箭已经没了,她的身上都是血,我扑在母亲的怀中,我哭喊着叫她起来,叫她不要躺着了!” “叫她不要不要我,可我叫不醒她,我就在那守着我的母亲,饿了就吃土吃草吃蚂蚁,渴了就快去湖泊那里喝口水,我抱着一丝希望,我希望母亲还能睁开眼,告诉我一切都是幻觉,她还活着!” “她还能陪着我,于是我就这样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一天腐烂,看着她永远都醒不过来,最后我的母亲只剩下了骷髅!” “我将母亲的骸骨放到我们当初生活的石洞中,我发誓我要找到那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我要叫他偿命!” 猫妖眼露凶光接着说:“终于,我找到了!” “我在那李老头家找到一支箭羽,这只箭上带着我母亲的血,那怕时隔多年,那支箭上锈迹斑斑,我也认得出!” “所以你就杀了他,那你为何还要杀其他人呢?罪魁祸首不是已经被你杀了么!”执法者漫不经心的打断猫妖的话说道。 “我看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而我呢!我的家在何处,我曾有家,但被人类毁了!”猫妖在公堂之上字字血泪,喊出声。 周瑜看着猫妖,他本以为猫妖罪无可恕,但现在他... 聂颂开口问周瑜:“你听到这些,有何感触?” “我...可怜之妖必有可恨之处,做错了事,就要为此负责,一命抵一命,本无错!” “可他还杀了那些无辜的人,所以我还是原来的想法!”周瑜本还有些犹豫,但在说的过程中,他渐渐坚定的说出后面的话。 “没错,更何况又不是这妖说的这样...”聂颂轻声低语。 周瑜听到这话,看向聂颂... 这时执法者直起身子,最后拍案说:“念你情有可原,就叛你监禁十年吧,压下去!” 猫妖被带下去,关押起来了。 此案看似结束了,围观者都散去了... 只剩下周瑜和聂颂还站在原地,周瑜心凉了半截,那怕猫妖有苦衷,可毕竟他让六条生命逝去,那是生命啊... 十年对于妖来说,如同沧海一栗,转瞬即逝... 聂颂拍了拍周瑜的肩,转身说道:“走吧...” 周瑜还想在执法者走之前,去辩解不该如此,但聂颂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好似早就料到他会冲动,贴在他的身后,他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聂颂接住周瑜后,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付了房钱将他放入房内,转身离去时说了一句:“我兄弟的公道,我自己会去讨!这场赌局注定我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