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美好生活(二十二)

    陈西初次接触股市那还是在九十年代。

    那时陈南已经下海在当地省城经商，陈西去到陈南公司找他的时候，陈南不在，陈南的搭档见是陈南的弟弟来找他，就说:“你哥出去了，我带你去见他。”

    陈西于是跟着他到了一座大厦前，陈西一看，是股票交易大厅，进门前，那人就对陈西说，“等下你进去后千万不要乱说话，最好不说话，否则会挨打的。”

    陈西并不清楚他说“要挨打”的意思，也没有多问，糊里糊涂就跟着他进去了，在一堆大爷大妈中他看到陈南正盯着红红绿绿的屏幕，发现陈西来了，就打了个招呼，一起出了大厅。

    搭档兴奋地对陈南说：“买进去了？”陈南“嗯”了一句回答了他，然后两人饶有兴趣地谈论着两只股票，全然不顾旁边还有陈西在那里，两人谈得意犹未尽了才问陈西过来有什么事。

    这次经历是陈西在股市中上的第一课。

    给陈西上的第二课是，他到南方打工后，有一个大学女同学在证券公司上班，干得好好的，突然辞职不干了，要与老公一起干实体行业，他问起她辞职的原因，她对陈西说，牛市来了的时候，天天有人给她送东西，请她吃饭或卡拉OK，但一到行情不好的时候，骂人的就多了起来，首先是脸色不好看，然后是骂娘，甚至动手打架的都有，她觉得吃碗饭要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行，而她没有，所以干脆辞职另谋它就。

    这两件事对陈西触动很大，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碰股票，直到后来他所在的公司倒闭，又听那女同学说她辞职不干后，心有不甘，自己偷偷的干起了股票，赚了大钱，这才想起原来世上还有股票这样一种可以消磨人的东西。

    他不与人交流股票，不推荐股，不入股票群，只静静地看股票股吧，还有一个原因是，有一年，他好同学的爸爸对他说，他们厂在筹划上市，分了他一些原始股，但他觉得他所在的工厂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上市，现在自己又缺钱用，有人私下来找过他几次要他转让，要不要处理掉算了？陈西当时还没有接触股票，又对他所在的工厂是否能上市不抱太大的期望，就心里想了什么直接在嘴中将话说了出来，说：“你们那个厂还能上市？你那个原始股应该没有什么用吧。”好同学的父亲就听了他的话将原始股转让出去了，用转让出去的钱，缴了一台固定电话的装机费，没想到他所在的公司没过几年就真的上市了，原始股也就随之不知翻了多少番。听到这件事后，陈西觉得是自己无知犯的错，给了别人错误的建议，所以在那以后的几年里，他都不敢再去见同学的父亲了。

    经过这三件事后，陈西就再也不会与谈论起股票，只是在自己心中暗暗的较着劲。

    陈西还是比较慎重的，在没有了解股市的运作规律前，他不轻易下水，在学习财经知识的那段时间里，他怀疑一切，包括他自己，“闻，思，修”是他工作的三步曲，先强闻博识，然后思考发言者说出观点时的语境与立场，去粗存精，去伪存真，考虑清楚后再行动，在行动中及时发现错误，然后不断地修正错误，以图无限的去接近事情的真相，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喜欢将同类的事物去作一些类比，他发现炒股票与找异性有异曲同工之处，“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这正是“找异性”与“炒股”的不确定性带来的令人心跳欲罢不能的逻辑。所以他常常告诫自己，“小财靠智，中财靠德，大财靠命”，婚姻也是一样，其和谐稳定的基础是门当户对，三观相洽，然后是能够包容，以德服人，最好的婚姻就只能是上天的安排，天作之合了。

    如今，他不太看一些专业的书籍了，他从对一些专业术语的理解从“过目不忘”到“过目即忘”，他归咎于上次全身麻醉做完手术的后遗症，要不然就是年纪到了。他经常在洗澡前去开热水器，但去完从厕所出来后，往往不记得是否是只上了厕所而不记得按了热水开关，然后又跑一次，有时甚至要跑三次才将热水器开关打开。这种状态令他懊恼，但不服不行，他开始看一些轻松的财经类的电影或电视连续剧，从中再去思考股市中的人性与制度的关系。

    老婆的三分钟热度很快就消退下来了，一个上午不到，她就几次忍不住走过来向陈西表明自己对开花店的担心：一是她间接地问过了一些朋友，见到的情形基本上是门上留了一个电话，等有生意再来开门，二是当地并没有什么好的花卉市场，好的花要到云南等地方进货，这要好的物流配合，三是现在人们表达浪漫的方式也改变了，除了一些特定的日子需要用到花外，疫情期间人们对花的需求不是太高，另外合伙模式也不是很明确，她看到太多的好朋友因为合伙而到最后朋友也没得做的事了，她不想因为这个而失去一个练瑜伽的好朋友，等等。老婆不是一次说清的，而是想到什么就跑过来跟陈西说什么。

    陈西想老婆如果这件事办不成功，自己也会大受干扰，于是他尽量向她分析事情的好处，对于他能想到的最坏的后果，他也不隐瞒地说出来。

    他用手机地图，搜了周边的花店，告诉她，五公里之内就有五家，证明市场还在，有市场就有良性的发展；外地的花便宜，渠道用得好，成本就会大打折扣；至于合伙的事，丑话说在前头，前面一定要把规矩立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好的关系，不会因为合伙而崩塌的，相反，处理得好，会得到进一步的升华。现在一个小铺面，租金并不贵，你们在网上宣传，也是零费用，这样算下来的话，你们就算一分钱毛利不赚，也不会亏多少钱，而且也不耽误你们两人练瑜伽，又愉悦了身心，何乐而不为？

    老婆听了陈西的分析，仍是将信将疑，说，“我现在想实地去走访离这远的地方的几家，跟他们聊聊天，再作决定。附近的就不去问了，免得以后互相见了难堪。”

    陈西对老婆闲下来的状况感到了一丝的焦虑，如果她一闲下来，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在网上购物，这样花费更大。她不怎么看一些无聊的笑话，但是对于网上的红包，哪怕是一分钱都不会错过，那一分钱都能给她带来片刻的愉悦，他就亲眼看见老婆有一次因为一个一元多钱的红包足足在一群里等了两个小时。

    陈西这时突然想起陈南是时候应该开始第三次化疗了，近来他一直没有给陈南打电话，老婆之前催过他几次，他总是以男人之间不方便为由要老婆打，说你们女人说话有艺术些，有条理些，我们男的通话喜欢天上一句，地上一句，会聊得有障碍。

    老婆与陈南私下交道基本上没有，也不愿意打电话，最后没有办法，还是拔通了陈南的电话，她打完后很焦急的对陈西说，“你还不快去看一下陈南，陈南现在说话都没有力气了，说几句话都气促，我想他可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