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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美好生活(七十二)

    生活对待人们就象父母对孩子一样,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如果一味的打巴掌,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让他在社会上抬不起头来,如果老是给甜枣也不行,这种生活在蜜罐中的孩子,一到社会,就会承受不了任何挫折,经不起任何风浪,“棒”与“捧”,方式不同,其结果都一样,都是“杀”。一张一驰谓之道,生活中,得意与失意如一对孖生兄弟,如影随形。得之泰然,失之坦然,得意时想到失意,失意之后必有得意。

    陈西夫妇被生活所迫紧绷的神经再一次获得了缓解,陈妕给陈西发来了一段视频,是周舟在广场上与广场舞大妈跳着广场舞。

    因长期吃药,周舟已经胖成了一个一百六十斤的大块头了,他的脚与上部身体动作不协调,脚步一瘸一拐,明显跟不上身体扭动的速度,或者说,脚与上身以及他的心灵均不同步,脚跟不上身,身跟不上心,但正因为这种不协调,他跳的舞独具一格,格外的有韵味,是别人模仿不来的,令人看了忍俊不禁。在那些善意的笑声与好心的大爷大妈给他竖大拇指的过程中,他跳得更加的起劲与卖力。他努力跟上音乐的节奏,很明显,他的手是与音乐节奏同步的,脚却慢了不到半拍,他就如眼前挂了一串萝卜推着磨转圈的驴子一样,虽然胡萝卜近在眼前,却永远也得不到,重复地转着圈,乐此不疲。

    陈西问陈妕什么时候回去的?陈妕说早回了,因为担心他们兄弟又要请吃饭,怕麻烦他们,就没有跟他们说,现在女儿辞工了,全职在家照顾小的,不再急着找工作,现在的情况,工作也不好找,她就正好回了老家带周舟。

    陈妕用视频拍了一个广场的全景给了陈西,说你看多热闹,唱歌的,跳舞的,练声的,拉二胡的,甚至还有耍杂耍的,老年人相亲角等等,文娱生活非常丰富。她说她加入了一个唱歌的团体,在卡拉OK会所包了一个下午场的房,不用多少钱就可以在任何一个下午在房间里练歌,周舟经常去凑热闹,周舟的歌唱得也很不错。团体的人,一来二去就熟了,且人高马大,都不是小朋友,周舟不容易去攻击人家。

    陈妕很兴奋,说之前的歌白唱了,是喊出来的,现在经过专业人士的指导,她唱歌不再费劲。陈西附和了说,那是,术业有专攻,我游了几十年的泳,没请过教练,至今还是只会狗刨式。

    陈妕知道陈西他们居家,手头上不会有什么事急着处理,就兴致勃勃,聊着没个完了。她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充满了好奇与希望。

    两人聊着聊着就转换了话题,她说:“西弟,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这么多怪病。我这次回来其实也是因为一个同学得了胰腺癌去世了,从知道到去世还没有半年。每个人都是神台上的那根燃着的蜡烛,不知被什么风吹着,一不小心,蜡烛灭了,人也就没了。”顿了顿,她又说:“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当年你去广东的时候,找他买火车票的那个。”

    陈西想起来了,那人当时在火车站旁边开了一个小餐馆,听说刚开张的时候,经常有人故意找茬,幸好他老婆的哥哥在军分区,那些人,闹了几次事以后,都知道他也不好欺负,后来就相安无事。陈西几次过来广东,火车票根本没有可能通过正常途径买得到,有一次从早晨排队到下午,也没成功,都是托他找人买的高价票,有时高价票买不到,他也有能力走特殊通道在无票的情况下先把陈西送上火车,然后在车上补票。

    陈西说:“也不是说怪病多了,是信息灵了,每分每秒都不知有多少人死亡,以前人们不知道,现在都披露了出来,让你看到,所以感觉得怪病死的人多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意外死,就是病死,而癌症本来就是不治之症,不明原因的病死都是癌症,所以你感到周边都是癌症病人。现在的人还有得治,象那时候,mama,就是因为没钱医治。”

    陈西话一出口,有些后悔,他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他停了下来。他触到了陈妕的伤心事,她的痛处,他不小心揭开了那块旧伤疤。

    陈妕明显地由喜悦转换成了伤心,她如陈西习惯性的“唉”一样“唉”了一声,说:“其实我那时候相对还是富裕些,我嫁过去没多久,只知道周一苇家里困难,帮了他们家不少,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太不懂事,哪里知道自己家里穷苦成了那个样子。”

    陈西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陈妕,这个时候,他又不想刻意地去转换话题,只好用密集的话去让她不去忧伤与思念,他说:“我们这个年纪,到了喜欢回忆的时候,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以前忙的时候吧,没时间去想,现在一些往事重又袭上心头,我听说外公是因为病绝望后自寻的死路,前几年肺癌去世的大姨父也是,我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他就对我不知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说他绝对不会走外公的老路,我从他闪躲的眼神与不坚定的语调中听出了话外之音,心里一直有担忧,但没有说出来,果不其然,他还是没能逃脱这一宿命,步了外公的后尘,为不给儿女添压力,他吞服了溴鼠灵。所有的癌症患者中,其实我最佩服的是梅哥,他被医院诊断出了肝癌,最多只有六个月寿命后,再也没有去过医院,开始翻山越岭,满山找草药,没给儿女们增加一分钱的负担,相反他采的草药,自己吃不完,还卖给别人,倒还挣了一万多元钱,他在疼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自己打自己,硬是撑过了三年多,要不是他后来嘴欠,觉得这样活着了无生趣,于是吃了黄鳝,喝了酒,这才故去了,创造了一个奇迹,我还一度以为是医院误诊了呢?我有一个同学在医院的病理科,我曾经就此事请教过他,他说经过了病理诊断的,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不存在误诊,得了的人,除一些癌症可治及得到缓解外,其它的治疗也是过度治疗,但有病如果不出治,在良心上就过不去。他是赞成安乐死的,如果一些人,明确地被判了死刑,又毫无生活质量可言,或许,早死早超生,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人哪!到了这个年纪,估计也是活腻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读的是没有新意的万卷书,行的是别人指定的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而他们的后代,才刚刚开始新生活,对未知,充满了好奇,于是唯有寄希望于后代,希望后代延续自己的生命,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以致无穷,生生不息。或许这就是人生全部的意义吧。”

    这几个人,陈妕都熟,他们两兄妹俩说起的时候,也算是缅怀了故人,他俩回忆着那些人生前的点点滴滴,充满了辛酸,感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青草可以青了黄,黄了青,人生却不再回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广场上,周舟仍不知疲倦地在大爷大妈中穿梭,他精力无限而又四肢乏力,他乐享其中,不知是别人给自己带来了快乐,还是他将快乐带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