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双面樱子（四）

    八十九、双面樱子

    田中寿泽说了一句日语，司徒豫泽愣了一瞬，停下了，没有回头。

    田中寿泽得逞地淡笑：“你的名字，是田中豫泽，你的身体里，流着百分之百大和民族的血液！你的母亲，从你出生开始，每天都呼唤你的真名。你的记忆里，最深的印象，还是这个名字！你的祖国，为你积累了几千年的骄傲和辉煌，你怎么可以因为在中国成长的这二十年，就忘记自己的祖国，背叛你的民族？”田中寿泽的中国话虽然不标准，听起来却义正言辞。

    司徒豫泽转过身，直视眼前的日本男人，字字铿锵：“田中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国无人莫我知兮，有何怀乎故都。我想，你大概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那么，中国还有句通俗易懂的古话：养不教，父之过！

    作为一个婴儿，我无法选择我的血统、我的祖国、或者我接受的教育和信仰。一旦我接受了教育和信仰，我就是授我以文，赐我以魂的这个民族的一员。这个民族的信仰，就是我值得捍卫一生的理想。

    作为父母，你们当初选择把我拱手让给中国文化的培养教育，决定任由我传承华夏民族的信仰，就应该已经放弃我身为日本血统同胞的身份。试想，如果我是个可以轻易改变信仰与传承的人，对你们而言就算有用，也不过是你们手中不屑一顾的工具，你们不会把我视为你们大和民族的一员——一个得不到认可，没有信仰的日本人身份，我为什么要接受？如果日本民族是个如此没有信仰坚持的民族，我宁愿做一个流着日本人种血液的中国人！

    你们的祖国，没有人知道我，没有人懂得我，而我也完全不认同你们民族侵略和奴役亚洲民族的共荣文化！早在我出生的时候你们就放弃我，我为什么不能因为信仰而自由，为什么要被血统绑架而以日本为祖国？！

    田中寿泽先生，你心里很清楚，你认可的孩子只有两个，他们是你那一对姓田中的日本儿女。我，与你无关，与田中樱子无关，你们那个叫做田中豫泽的孩子，早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经在你们夫妻的早有预谋的遗弃中死了。在你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可以帮助你侵华的工具。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强求我承认所谓血缘关系？

    我的父亲，是司徒协，即使他是我的养父，我已经决定，永远做一个接受中国传统礼教的中国军人！

    如果你要给你的妻子孩子复仇，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就当是报答你和你的妻子赐我身体发肤给我生命。你若要开枪，我不还不躲，这条命还给你们，但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是否能活着出得了这个军营，回去主持你的军国大梦！如果你坚持要用血统为由劝说我帮日本人侵略中国，我只剩最后一句话：恕不远送！”

    司徒豫泽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

    “司徒将军！”田中寿泽换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枭雄模样，不紧不慢的叫住司徒豫泽。

    司徒豫泽缓缓转过身，不屑一笑：“田中先生，看来你终于愿意认清我的身份了。很好，这是我们平等对话的基础。”

    “司徒将军，认不清你自己身份的，恐怕是你自己。你自以为你是一个中国人，一厢情愿要捍卫中国的领土和尊严，你确定如果你身为日本人种的事实公诸于众，还有多少中国军人愿意追随你，听你指挥？”

    “你！”司徒豫泽无言以对。

    “司徒将军，如果你执意要选择你的中国人身份，你似乎应该做好被怀疑、被唾弃和被背叛的准备。到头来，生你的日本国，你选择放弃，那么对日本，你就是个弑杀母亲兄长的叛徒；养你的中国，会选择放弃你，对中国，你是个流着侵略性血液的伪中国人。即便你愿意以中国为信仰，中国人也未必愿意接纳你。天下之大，何处容你，你好好想想吧！告辞。”田中寿泽大笑着离帐而去。

    司徒豫泽沉默了。

    他忽然疯了似的把满膛的子弹都打进门上，砸了手枪大吼：“天下之大，何处容我！天下之大，何处容我！田中寿泽！田中樱子！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们毁了我一生！”

    司徒豫泽把自己关在帅帐一上午，午饭时分才出来陪郁语晶用餐。

    他轻轻劝郁语晶吃饭，给她加菜，自己却杯箸不沾。

    郁语晶满腹惊惶，但不敢问。

    饭后，司徒豫泽备车，想了又想，还是带着郁语晶上车。

    军车到达他们获得婚书的大院，这一次，司徒豫泽没有让郁语晶上去，只是让士兵团团围住军车，守好夫人。

    很久之后，司徒豫泽出来，一言不发上车带郁语晶回家。

    回到司徒府，司徒豫泽亲自送郁语晶去休息，把两位副官叫去书房，之后就关上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