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旧案
沈逸翀提着李建兴撞开了书房的门,把人丢了进去,转身把门锁上,指着他破口大骂,“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李建兴从地上爬了起来,哀求道:“表哥,现在不是责骂我的时候,你先想想办法。” 沈逸翀真想撒手不管了,但又认命道:“好在自古女子名节胜过一切,钟家只能对外说是药石无医,暴毙身亡。我找人打听过,钟家现下并不知是何人所为,虽说明面儿上不敢有大动作,但不能保证他们暗里不去调查,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东宫呆着,若再出什么事儿,你看我还管不管你!” 李建兴连连点头,生怕沈逸翀一气之下不要他了。 “表哥......”李建兴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有话就说!” “那......孔舒予?” 沈逸翀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气的火冒三丈,“太子殿下好重情义啊!自身都要难保了,还在替别人cao心!” “表哥,他不会乱说的,你别为难他。” 沈逸翀笑道:“你放心,孔郑不会让他有事的。虽说只是个庶子,但总有他存在的道理。” “那、那我回宫了。” 沈逸翀没好气道:“滚吧!” 门一开,沈逸忻就站在门口,李建兴吓的躲到了沈逸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不敢直视。比起沈逸翀他更怕沈逸忻。 沈逸忻讥讽道:“也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沈逸翀皱着眉看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我说错了?他都成了大梁的独苗了,谁敢动他。除了他,还能找到别的什么人吗?” “玉书!” “你们的事,三年前我不插手,今日我更不会插手。但我很好奇,大哥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杀人灭口?为了他,手里再添多少条人命都无所谓,是吗?” 不等回答,沈逸忻便拂袖而去。看着他的身影,沈逸翀心底的那个声音愈发叫嚣的厉害,扯着嗓子在嘶吼、在咆哮。 “你可曾后悔!” 大雨倾盆而下,残垣断壁被冲刷着,飘起缕缕轻烟。一夜之间,整条巷子被付之一炬,只剩下满眼萧条。 看着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被抬出,许宋掩了掩口鼻,皱眉道:“这么大的火,昨夜就没人知道?” “兴许是睡的太死了?” “睡的再死也不是真的死了,整条巷子就没一个人有反应?” 衙役清点以后走了过来:“启禀大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无一幸免。” 仵作心急火燎的走了过来,神情凝重:“大人,一一查验过了,这些人在之前就已经死了。” 许宋心头一震,若有所思道:“原来是真的睡的太死了。” 蒹葭巷一案闹成满城风雨,弄的人心惶惶。百姓皆认为是天降灾难,纷纷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天圣帝发觉近日来,头疾愈发的严重了,夜夜睡不安稳,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苏慕尘可还在酆都?” “回皇上,前几日苏阁主命人送了药来,说是七岩山那儿有事,暂时回药阁了。” “罢了。” 高芝鸥打开一个锦盒,几粒药丸工整的摆在里面,“皇上,该服药了。” 沈逸翀奉旨调查蒹葭巷一案,奉天府将整理的卷宗一并送到了北镇抚司。沈逸翀派了几名锦衣卫去现场巡查了几圈,盘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想着把案件草草了结了,免得夜长梦多。 沈逸忻看着书房灯火未灭,推门入内,“大哥可曾想到,竟有自己查自己的一日,好生辛苦啊。” “少来阴阳怪气,我问你,那名婢女现在何处?” “不必来问我。我说过,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 沈逸翀显然是不信的,“你真的不知道?” “她或生或死,于这件案子并没有多大改变。怎么,一把火烧死了百余人还不够?大哥还真是仁至义尽,什么都敢照单全收。” 钟颐一夜之间白了发,丧女之痛让他险些挺不过来。钟鹤亭本就旧疾缠身,如今身子更是每况愈下,如风中残烛,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 六月多雨,整个南泷都湿漉漉的。夜间的栀海静谧安详,海边的新坟已过近半年,月下的昙花洁白素雅,绽放、枯萎。 薄濯雪靠在墓碑上,酒一杯接着一杯,“你说,这昙花是不是像极了你。风锦,我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的,也是真的想与你共度此生的。” 薄濯雪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声音空洞悲伤,“可惜从未对你说过。” 薄嵘找了过来,躬身道:“公子,永昼港有批货对不上。” “对不上就查。” “可是连家不让查。” “呵,好大的排面啊!” 薄濯雪坐在港口的一把太师椅上,斜眼瞧了瞧连家的长工,不屑道:“你们谁是管事儿的?” 人群里走出一人,作揖道:“薄公子,是我。” 薄濯雪抬眸道:“到我这儿来摆谱是几个意思?” “薄公子,这批货早已查过了,今日为何还要查?” 薄濯雪一挑眉,看向了薄嵘。 薄嵘道:“前日里确实按货单开箱查验过了,可是今日多出来的那几箱,又是为何?” 那名管事虽然心虚,但仗着连家的地位也是不肯服软的,“主家吩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过问。如果薄公子非要查,还请与主家去说,我实在做不了主。”
薄濯雪觉得颇有意思,抬手道:“那今日我就给了连家这个面子,放行吧。” 薄嵘惊讶之余也不好多说,只能照办。 眼看着货物搬上了货船,驶出了港口,连家管事的也是个会做人的,对着薄濯雪行礼道:“多谢薄公子大义。” “谢倒不必,我是个生意人,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待连家人走了以后,薄濯雪道:“把船截回来,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稀罕儿物,值得这么藏着掖着。” “是!” 箱子排成一排,一一被打开,薄濯雪的手不可察觉的抖了一下,茶盏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薄濯雪走上前,眼前这几十把匕首他再熟悉不过,与季棠的一摸一样。 薄嵘惊道:“公子,这?” “偷偷把人带来,不要打草惊蛇。” 地牢里灯光昏暗,一人披头散发,双膝跪地,铁链穿过双腕,两端钉在墙面上,脚边洼了一片血。薄濯雪折扇掩面,神色自若道:“说说吧。” 那人奄奄一息,哀求道:“薄公子......我......我真的......不知情......” 薄濯雪收起了折扇,身子探了出去,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阴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只听我想听的。” 那人不可抑制的发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颤颤巍巍道:“是......是少爷,他受人所托......要制一把与......季公子一样的匕首......” “为何有几十把?” “季家......季家的匕首是老爷......亲手所制,少爷只拿到了......图纸.....”那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要仿一把一摸一样的......谈何容易啊......” “那受何人所托?”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薄公子......求求......求求你......” 不等那人说完,薄濯雪起身掸了掸衣袍,冷冷道:“手脚利索些,别留下什么把柄。” 薄濯雪拿起一把匕首细细查看,果然,每一把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他随手丢进木箱里,身旁的婢女递了方锦帕过来,薄濯雪擦了擦手,说道:“这几箱货照走不误,这件事也要查清楚。” “连家……”薄濯雪脸色阴鸷,“以卵击石,愚不可及。” 平静的海面忽然狂风大作,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鸣一般,轰然巨响奔腾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