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刺杀（二）
当陈涛率着西园八校尉，紧锣密鼓的筹备组建西园禁军时，皇城北宫何皇后所在的寝宫中，却是一片狼藉。名贵的玉质器皿，已成了一地的碎片，各种漆器在殿中四处翻滚。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的何皇后，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就像是一个街头撒泼的农妇，用行动来发泄她心中的愤怒。 也是是砸累了，也许是发泄够了，何皇后颓然坐在床榻上，又猛然挑起，手指向南宫的方向，对着眼前自家弟弟，身为大将军的何进，大声咆哮道：“他想干什么？想要干什么？我们母子俩，到底哪里对不起他？西园禁军，西园禁军是用来干什么的？” “姐，你小声点。”何进皱着眉头，苦着脸。虽然殿中已经没有服侍的宫女太监，但所谓隔墙有耳，他还是紧张的向殿门方向探望几眼。自从今天被自家jiejie召唤进皇宫以来，何进已经看着她发了一个时辰的脾气。那些满地砸落的物件，有多少是寻常人家梦寐以求的宝物，就这么碎成一地，何进只觉得可惜。 “小声？就算不说话，难道就有用了？”何皇后的怒气顿时对准了何进，“就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都成了大将军，还没办法保护我们母子，我干脆死了算了。” 望着开始捂住脸哭泣的何皇后，何进缩缩脑袋不敢出声。当初还未出嫁时，自家泼辣的jiejie就是如此。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先是砸烂东西，接着就开始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对于这些何进可谓是深有体会。 哭了半天，见何进也没半点反应，何皇后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擦了一把也许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她幽幽说道：“何进，你要记清楚，你的大将军是怎么来的。要是我们母子俩倒台，你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何皇后的声音不响，但对于何进来说何异于晴天霹雳。他不是没想到过这一点，只是选择性的不去想。如今汉灵帝对他越来越冷淡，何进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他看来，自己丝毫没有办法扭转汉灵帝的心思，多想又有何用。今天，汉灵帝突然提出要组建西园禁军，何进吃了个哑巴亏，但在另一个角度上看，他没有极力反对，何尝不是想要顺着汉灵帝的心思，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哎。 长叹一声，何进双手一摊，抬头望向何皇后说道：“姐，事情已经如此，我也没办法。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就直说吧。” 听闻此言，何皇后坐正了身姿，对何进招招手，轻轻说道：“你过来。” 何进赶紧走上前，靠近何皇后的身边。何皇后将螓首贴到何进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小声说着什么。 不过是寥寥数语，何进却是听的面色苍白，浑身的肥rou像是波浪一样，一层层的抖动，满脸惊恐的连退三步，神色惶恐之极，声音颤抖着说道：“姐……姐……你是说真的？” “敲你那熊样！”何皇后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随即又放缓声音说道：“弟弟，你要知道，如今若是他不死，我们母子俩在宫中必然没有立足之地。到那个时候，你就算是想回去干你的屠户，恐怕也没机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一搏。” 何进的面色一会红，一会白。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听惯了别人阿谀奉承，若何皇后失势之后，他何进之姐被抄家问斩，那还好了。若是被发配充军，何进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可是，何皇后的惊人之语，却是太过凶险，他何进还不是王莽，没那么大的胆子。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去……”何进演了半天的变脸绝活，最终吐出一句话。 “不可，万万不可。”何皇后惊的跳了起来，指着何进的鼻子骂道：“你是猪脑袋吗？这种事情除了你我之外，怎可泄露给第三人知晓？若是你想死，直接跳护城河里去，别干傻事拖累我们母子俩。” 虽然被怒骂了一顿，但是何进的脑子也转了过来，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弟弟，如今你若再犹豫，再过些时日，等那西园禁军组建完成，想要动手都没机会。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被吵架问斩吗？”何皇后见何进犹豫不决，依旧不断的煽动着。 沉思良久，何进终于咬咬牙，点头说道：“姐，我明白了。只是这事该如何行事？我心中已是乱成一团，若是姐已经想好，我依计行事就成。” “嗯，这才有点我何家男儿的样子。过来，我们……”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随即满眼阴毒的附耳小声将计划告之何进。 …… 汉灵帝被称为昏君，不是没有道理。历史上，被人诟病最多的卖/官，其实不是汉灵帝首创，而是他的前任皇帝汉恒帝。汉恒帝是属于铁公鸡，有了钱全都藏在内库，一文不花的类型。而汉灵帝则不同，他喜欢享受。对他来说，卖/官赚钱，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享受人生。 最著名的有处供他享乐的地点，一个叫“裸游馆”。 汉灵帝在西园修建了一千间房屋，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到处环流。渠水中种植着南国进献的荷花，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又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月神名望舒，就又叫它"望舒荷"。在这个恍如仙境的花园里，汉灵帝命令宫女们都脱光了衣服，嬉戏追逐。有时他自己高兴起来，也脱了衣服和她们打成一片。 另一处则名为宫中市场。 汉灵帝在后宫仿造街市、市场、各种商店、摊贩，让宫女嫔妃一部分扮成各种商人在叫卖，另一部分扮成买东西的客人，还有的扮成卖唱的、耍猴的等。而他自己则穿上商人的衣服，装成是卖货物的商人，在这人造的集市上走来走去，或在酒店中饮酒作乐，或与店主、顾客相互吵嘴、打架、厮斗，好不热闹。汉灵帝混迹于此，玩得不亦乐乎。 裸游馆这种好地方，汉灵帝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刘协进去。但是宫中市场，却是从不禁止。刘协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偶尔也能跟着老爹去洛阳城中走走，但毕竟身为皇子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因此，几乎和洛阳街市一模一样，甚至因为张让等人每次都安排不同的节目，使得这个市场比洛阳城中的更有意思，自然也成了刘协最喜欢来的地方。 成为刘协的老师几个月，陈涛也不是第一次陪着刘协来逛这个宫中市场。宫中市场位于南宫与北宫交界处，本来是羽林军和虎贲军cao练的演武场。被汉灵帝征用之后，这块长宽皆近千米的地方，建造起各种房屋、店铺，形成有三条主要街道组成的小型市场。一批专职负责此地的宫女太监，每天不管是刮风下雨，也不管汉灵帝会不会来，就像上班一样按时开工。而进入市场的人，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大臣，皆要在入口处还上各种服饰。 因再过三日便是年关，所以刘协的授课也到今天为止。陈涛本准备下学之后，就回家去准备过年。毕竟，如今洛阳城中也就只有他自己，赵云等人都需到明日才能回府，所以府中一应准备事项，就都落到了他这个男主人的身上。 可是，小刘协苦苦哀求，又加上这段时间他学习确实用功，陈涛一时不忍，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带着小刘协来逛逛这宫市，也算是给他一点学习的奖励。 在宫女们的帮助下，陈涛与刘协，各自还上一套公子装。刚一穿戴整齐，小刘协就已经忍耐不住，欢快的抢先跑出几步，回头急切的呼唤道：“老师，那边有耍猴、喷火的，可有意思了。快点，快点。” 看着刘协就像是后世小家伙冲进游乐园的样子，陈涛嘴角含笑，心中不由想到：即便是皇子龙孙，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走慢点，小心摔到。”陈涛回应一声，便迈着步子跟上。 宫市中行人如梭，汉灵帝为求真实，更是不许任何人在这里行礼拜见，因此那些扮演行人、商贩等等的宫女太监们，也是旁若无人，才不管你到底是谁。 被小刘协拉着向前走了一个街区，正待转过去看那街角的杂耍表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由远而近，逐渐向陈涛和刘协所在的方向传来。 这阵嘈杂声自然吸引了陈涛和刘协的注意，两人双双站立街心，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三五个兵丁样子壮汉，正围着两名黑衣人砍杀。 “看来父皇又准备了新玩意。这应该是我大汉勇士，在抓江洋大盗吧。”小刘协兴奋的踮着脚尖，向远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