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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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我们就去了另外一个车间,说是另外一个车间,其实就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去的那个装小汽车的车间,一样还是绿色的地板,悬挂着的黄白相间的吊灯,每排长长的几十米的桌子,还有红色的塑料凳。 我会想起不能再和阿晴在一起做工了,就感觉到有些悲伤。 还是阿豪带队,然后命令我们按照原来的位子坐在一起。 我看到面前就是跟当初小熊猫一样分成两类的小零件——这里分别是机身和机尾翼,不一样的是它们粘连的地方没有钻孔,只有一个凹下去的地方,比较浅,要用胶水粘起来。旁边就放了一瓶胶水,还有一个熟悉的塑料盆。 “先听我说啊”,阿豪吼道,同时其他组也响起了各自组长的声音,“不要直接挤胶水到零件上面,这胶水一挤量是很大的,到时候整个玩具都沾上了就废了,你们把胶水先挤一些到盖子里面,然后用它的尾巴,就是这个小的,尖尖的部位去沾一点胶水,然后再马上黏在一起,要看准位置。听明白了吗,我再说一遍……” 胡子男没听他讲完第一遍,就已经在挤胶水了。我也跟着挤起来,眼镜女看了看我们两个,继续听阿豪讲完。不一会儿阿豪讲完了,她也开始挤胶水。 当胶水挤出来的时候我顿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我看了看说明书,但是啥也看不懂。上面画了一幅图,大概是要带口罩再进行cao作,但厂里也没有发口罩。 挤出来了以后就开始那飞机尾翼去沾,其实一个飞机玩具就是大拇指那么长,尾翼就更小了,所以我第一次沾的时候整个尾翼就沾了一坨胶水上来,导致我也不敢粘上去,就让它在那里放着,不一会儿就牢牢地和桌子粘在一起,变成一坨了。 我怎么扯都扯不出来,就咬着牙大力一拔,结果那个飞机直接裂开,剩下破碎的尾翼牢牢和桌子粘为一体。 周围几个人像是看变魔术一样看着我。 我有点紧张地四周张望,又忐忑地低下头,怕被骂。但没一会儿我看到有其他人也弄成了这样,还有的倒出来就不顺利,流到桌子上,结果粘到手了。松不开就有女生在那里哭,结果阿豪到处救场,一边处理一边骂,然后就叫她们去洗手间洗手,短时间整个车间已经有七八个女生跑出去了。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心想只要注意不要沾太多胶水就可以了,更不要粘到手上,这时候我注意到对面的老油条胡子男已经在快速地一个个往旁边放置着做好的小飞机,几乎是一秒钟就可以做好一架。 他的动作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地粘胶水,组装一气呵成,看得我实在震撼。而他旁边的眼镜女虽然没有那么快,但也是掌握着相当好的节奏,特别是她把机身斜着拿,这样子粘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更好地对准,而且她粘在一起后基本上都会按一下,保障不会脱落。 我悄悄地观察了一会儿,也开始学他们组装起飞机,这次我可不想被甩在后面了,我学着胡子男蜻蜓点水地点着胶水,粘上,点上,粘上……不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上手了,于是我快速地组装着,装完一个就顺手扔进旁边的筐里。胡子男朝我瞥了一眼。 不一会儿等我去看筐里的时候,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那些零件全部机身和机尾脱落了。我终于明白为啥胡子男粘好后要一个个先放桌上了,像我这样粘一下就往筐里扔,它还不牢固,直接在筐里就被撞得散架了。 我可不想现在就把它们拿上来一个个粘好,就假装没问题一样把它们都扫到盒子一边。后边我再粘好的小飞机就一个个先放桌子上,等它们凝固了再放在筐里面。 经历了一开始的小熊猫、排胶囊和流水线作业以后,我觉得粘胶水真的是挺舒服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一直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东西一旦上手以后也像别的流水线工作一样变得无聊,整个工作简化成了几个动作,时间无限地被压缩到了这几个动作的重复之中。脚下那一袋飞机就像是小山一般,但你现在知道不停地做一天就可以做完它。 做满了整整一筐后,我开始把一开始散落的那些挑出来重新粘了一下,这样子就没有人发现我刚才的失误了。搞完了整整一筐后我看了一下时间,才过了半小时,但我已经习以为常。 一边做着,我开始抬起头来注视着胡子男的身后,那是用用一个个箱子堆起来的像一堵墙一样的货物,我知道后面是一个空旷的地方,我仿佛能透过这些货物看到有两个人在那里有说有笑的组装着胶囊,但是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点钟,我就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去。 “先站住!签字!” 就在我走了没两步,一句断喝在我后面响起,我转过身,发现阿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工位后面,由于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一激动,导致自己转身的幅度都有些大,像个猴子一样差点跳了起来。 我们这组和隔壁组的人都纷纷投过来目光,我感觉自己整个脸都羞红了,脑袋嗡嗡嗡地响着。 他也没说在哪里签名,吼完那一声以后就转身往生产线后面走了。我踯躅着,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因为我以为是去找他签名,就干脆站在了那里,心想是你自己不告诉我去哪里签名的,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到时候你非得过来告诉我不可。 这期间胡子男不时地把目光瞥向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还是不时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我就一直站着,直到阿豪走到最后面转了个圈,他明显看到了我,我正希望他看到我,他站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但是没有马上过来,仿佛无视我似的在看着后面的人做的情况。 我一开始有些胆颤,但咬咬牙就站在那里不动了,故意没有去看他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阿辉朝我努了努嘴,用手指指我工位前边的什么东西,我愣了一下,走近一看原来那里放着一张纸,还有一支笔,上面已经有几个人的签名了。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之前是有一些人来我工位旁边的,大概距离两米左右,但是我当时专心在研究怎么去装玩具飞机,以为他们是在看什么东西。 我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急忙签了名,但是我不太愿意写全名,就写了一个“陈”字,然后写了个时间就往洗手间跑去了。 去到洗手间以后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刚才的场景,觉得异常的尴尬,这时候我只好打开手机刷刷刷,隔间外面照例有人躲着抽烟,我在里面闻到一阵阵的烟味,感觉心里舒缓了一些。 五分钟一会儿就过了,本来我还想待久一些,但是这次在上面写了时间,所以五分钟我就准备要走了,当然还得冲一下马桶做做样子。
一想到回去刚才的场景就又浮现出来,我不禁有些不太想回去了,进门的时候还好看到阿豪没在前面,而是在后面,我急忙回到椅子上做起来。 过了一会儿阿豪走了过来,看着那份签名表好一会儿,我想不去理他,但眼神总是忍不住朝那边瞟过去。 “谁没有签名?谁没有签名?”他突然嚷道,大家纷纷把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然后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就把头低下。 “谁没有签名?”他高声问着,我瞥了他一眼,继续做着手里的玩具。 接着他走过来,把本子甩在了我的桌上。 “我签了啊!”我吼道。 “你叫什么?” 我没有答话。 “你叫什么?” “这个陈就是我。” “你就叫一个陈是吗?线上有多少个姓陈的?” 我站起来拿起他面前的笔在那张纸上写了名字,整只手都颤抖了起来,签完以后把那张纸丢在了一边,他头也不回地往后走去。 如果之前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尴尬的话,现在则是胸中填满了愤恨之情,我头脑当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思绪,没有想象,也没有回忆,只是充满了愤恨,然而我手中的活很利落也很有迅速,点上,粘上,放好,我感觉速度不止快了一点。 一上午就在我充满愤恨的专注中结束了,下班的时候,我觉得头脑有些发胀,闻什么都是一股胶水味。 打了鸡腿饭,凑上去闻了好久,终于闻到了鸡腿的味道。 …… 下午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抗拒,我在心理默默告诉自己,就剩两周了,一定要撑住,撑住就完了,拿到钱就走,再也不回来这种鬼地方。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又去蹲了一次厕所,这次签好了名,但是待的久了一点,七分钟,随后依旧是不知道怎么度过的漫长的重复劳作。 现在上班的时候除了会出现抽离的现象以外,还伴随着遗忘症,就是上班的时候感到特别漫长与难熬,下班之后又忘了时间是怎样流逝的,感觉整个上午或下午一片空白。 下班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鼻子暂时失灵了,出了厂门以后我拼命地呼吸了几下,慢慢地感受到下雨过后的清新湿润的空气。 寒潮已经过去,虽然这几天天气预报说一直会有雨,但气温却没有那么冷冽了。我基本上待在车间里面,只有在洗手间的窗户才能隔着玻璃看到外面稀稀拉拉地下起雨,幻想着站在外面的感觉。 现在出来了,脚踩在湿了的地面上,不知是伞有破洞还是风太大,总感觉有雨点往我脸上漂,我看着来往的行人,吹着迎面的风,那些建筑在我的两旁矗立着,我忽然萌生出一股巨大的不舍,这让我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