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江小松的家里安静异常，他坐在沙发上抱着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家里甚至有些死寂。 自从李淑回来以后，她就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去厨房，站在案板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能在背后看到她肩膀微微发抖。 江小松有些困惑，不知道老妈怎么了，她背对着他，也看不见正面。 不过他还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母亲情绪不太好，所以就一直守在客厅，抱着月月，哪也不去。 隔着玻璃门，他望望厨房里的李淑，再跟怀里四脚朝天的月月对视。 “你奶奶怎么了？”他小声道。 “喵~” 月月有些担心，短促地叫了一声后翻身脱离了他，踩着小步子，从玻璃门缝里挤进厨房，蹭李淑的腿。 “去。” 她踢了一脚猫，但月月依旧不屈不挠地贴上来用毛茸茸的脸和腰身蹭她。 猫猫蹭人是舒服的，滑溜溜的柔顺感觉也很治愈。 这一次李淑没踢开它，背着客厅里的儿子，抹了抹眼睛，又担心这样走出去被他发现端倪，于是她去洗菜池用水洗了把脸。 没有领到好的月月慢悠悠走了回来，坐在江小松两脚中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江小松默默地抚抚猫背，头还在朝着厨房看。 他没有奇怪为什么她洗脸要在厨房洗，刚才李淑转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的脸。 老妈不年轻了，生他的时候三十三，现在都五十快五十一了，还整天跑工地，包工程。 她也天天会各种保养，但是工地上风吹日晒的，还有沙土飞扬，让她的脸早就变得枯瘦土黄没有光泽，每天晚上回来她头发也蒙了一层土灰，衣服鞋子就更不用说了，外边沙土，脱掉往外倒又是一堆土。 每次晚上回家他看到老妈这样子回来他就心酸，更别说刚才她匆匆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睛有点微红，看不见眼泪，但他可以肯定是她偷偷抹掉了。 刚在李淑是在哭。 江小松都快忘了母亲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哭的了，就记得他十多岁丧父的时候，她出席葬礼时都没哭，就是牢牢地抱着他。 仔细回忆，最近一次她哭好像是他有一次发烧烧到四十二度，吃药打针甚至物理降温都降不下来，她在医院抱着烧迷糊的他，那时候她掉眼泪了。 只不过后来回到家里，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自己就好了，然后李淑又迅速恢复了坚强的模样，一点哭过的样子都没有了。 平常娘俩在一块走，一米八的江小松都会下意识地躲在一米六都不到的母亲后面，好像在她后面就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安全感十足。 这是一个很坚强，很坚韧，让他觉得有她在天就不会塌的女人。 她只会因为她儿子的事情落泪。 “妈，吃饭吗？我都热好了。” 江小松喊了一声李淑，他回到家上完厕所就去热饭了，早早等着她一起吃的，结果她一直在厨房不出来，现在都有些凉了。 “嗯。” 拉动玻璃门，李淑从厨房走出来，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刚才落泪的痕迹，只是眼睛微微发红。 她坐下来没动筷子，瞅了一眼凉了的饭菜，又起来端回去放微波炉里热去了。 菜要在微波炉里热几分钟，厨房内微波炉工作的嗡嗡声很响。 母子在饭桌上相对而坐，江小松隐隐感觉到母亲有事问他，所以他低头不吭声。 而李淑刚一张口就觉得喉咙涩的难受，一想到儿子瞒着她悄悄吃了好几年冷饭，她喉咙深处就哽的说不出话。 “叮。” 微波炉叮了一声，菜热好了，她起来把几盘她中午从工地带回来的剩菜和馒头端过来放到桌上。 江小松不言语，赶紧低头吃饭，吃得大口，看的李淑心里发堵。 因为就连这个，也是剩菜。 “你中午吃的什么？”好久，她说出了回到家以后的一句话。 “盒饭啊，天天吃的都是。” “你吃到菜的时候是不是都冷了。” 江小松愣了一下，刚打算敷衍一下说不是，却看到母亲的眼睛锐利的吓人。 他喉咙滚动一下，小声说：“不是，起码，今天中午的饭我吃的饭是热的。” “以前呢？” 这下他就回答不了了，埋头默默吃饭。 打死他他也不会说从高一到马上高三的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吃的是冷饭。 这样李淑就算不去干活挣钱，也一定会在家里给他做饭，而家里一共就他们母子两个，他还在上高中，顶梁柱就是母亲。 她在家里就没法跑工地，她不跑工地受苦老板就不给她发钱，她没钱就没法给手底下上百号工人发钱。 到最后谁都没钱，对谁都不好。 所以尽管江小松非常不想母亲去跑工地被风吹日晒的日渐消瘦，但是却只能默默接受，最多下班后给她提前把饭弄好，保温杯里泡点枸杞倒上热水。 李淑不管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看他低头吃饭不回答的样子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你上高中以后是不是经常拉肚子？” “也没有经常，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其实没......” “以后你就在家吃饭，我中午回来做。” 李淑的语气不容置疑，见江小松抬头欲言又止，她一眼瞪了回去。 “你吃饭，我明天去找个中医给你调理一下脾胃。” 这顿饭江小松吃的极为艰难，却又不能不吃，他几次想说不用，但老妈眼神都让他把话咽了下去。 吃完饭，他都没来得及收拾碗筷，李淑先行一步把他的碗筷收走，拿去厨房洗。 “咚。” 玻璃门牢牢关上，隔绝了声音，她去了洗水池洗碗，江小松也看不到她，更听不到他母亲抽泣的声音。 江小松坐回沙发，失神地撸着月月。 “月月，怎么办啊。” 月月温顺，此时被摸却站了起来，跳到了沙发上，盘在了手机边。 “唉。” 事已至此，江小松也知道只能由着老妈了，于是他打算拿手机排解一下心情。 刚亮屏，他直接傻了，因为消息被铺天盖地地轰炸，刘乐的，李圣杰的，一堆不相干的女生的，齐齐都给他发6，还有群里疯狂@他的。 发生甚么事了？ 他一头雾水，点进QQ又看到了伊依的，给她发了一条什么小饭桌的广告。 小饭桌？ 他还没多想，忽然打进来一個语音电话。 ‘伊依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 “喂，阿姨回来没？” “回来了，我们饭都吃完了。不好意思刚家里有点事，没看到信息。” “喔。”伊依没有好奇他家里有什么事，或者说她能猜到，于是又说：“阿姨现在忙吗？” “在洗碗，哦已经洗完出来了，怎么了吗？” 江小松看着洗完碗出来，脸上又有水渍的母亲，有些心酸。 “电话给阿姨。”这是伊依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不管江小松怎么问，她都不吭声了。 无奈，他只好把手机递给刚坐下的李淑。 “妈，伊依找你？” “嗯？” 听到是伊依找她，李淑立刻调整语气语态，再度变得平和，只是脸上还有些无法掩饰的阴霾。 “小饭桌？哦哦哦，可以的吗？” 电话给了母亲没多久，江小松神奇地发现老妈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渐渐舒缓，表情也放松下来，背都靠到了椅背上，轻松了很多。 “那真是太麻烦你mama了，好好好，你也早点休息。” 李淑跟伊依打完电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一下万里晴空，甚至都有了一丝笑意。 还没等江小松好奇询问他们到底聊了什么，母亲又把电话还给了他。 “明天你去伊依家吃饭。” “？？？” 好奇变成了茫然，转而又是震惊。 接过手机，他赶紧跑到卧室，想问她是怎么回事。 “咋回事啊，你们到底聊什么了，什么我就要去伱们家吃饭了？” “是这样，我mama在家里没事，想着一个人的饭也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不如就开小饭桌了，刚跟阿姨聊了一下，阿姨很同意你以后中午就来我们家吃饭，我妈说了钱什么的之后再说，你先吃几天看看怎么样，这样的话目前只有你一个人来。” “......” 江小松愣愣地听着，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今天的很多事情，很多细节涌上心头。 为什么伊依会问他吃冷饭，为什么老妈送完她回来之后就坚决不让他中午在外面吃饭了。 一时间，他下颚微颤。 哪怕隔着屏幕，伊依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于是温声安慰：“我也想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别多想。” “......” 屏幕那边的江小松还是说不出话，靠在沙发背上默默无言，月月也跳进他怀里盘起，时而用尾巴扫扫他。 伊依轻叹口气，知晓江小松不傻，这种说法瞒不过，于是袒露实情。 “你中午吃的不好，我mama也想找点事干，我就让她开了小饭桌，你来了就两全其美，而且阿姨也不用担心你吃饭问题了，安啦。” “谢......” 良久，江小松想说一声谢谢，却又被她打断。 “你应该谢谢你mama，阿姨独自带你这么大，真的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女人，所以你可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有个好环境，这样你mama就能很欣慰了。而且好环境也能交到很多好朋友，什么漂亮又温柔的小jiejie啦.......” “嘟。” 听到这江小松挂了电话。 伊依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 给他发了一个晚安后，她侧着躺下开始睡觉。 夏夜清宁，漫天的乌云散开，露出皎皎月光，与灿烂星光相流转照映。 这一夜，伊依睡的很安心，很踏实，睡前望向夜空上璀璨的星空，还有点小期待。 挂断电话后的江小松回到了卧室，月月也跟了上来。 他依旧悄无声息，只是低下头抚摸它，眼眶微微湿润。 “嗐，叫你不要拿尾巴扫我，弄的我现在眼睛不舒服了。” “喵.......” 猫猫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他，不过也没在意，跳上床盘成一个小团，安心的睡觉了。 江小松也躺好，远望明月，眼中的水光映出小小的月轮。 一旁的月月睡得踏实，猫呼噜呼呼的，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嘴里还有低声。 “你mama.......如果之后我们还在同一个大学，我想这辈子她应该还会是你mama，只要她不嫌弃我。” “喵哇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