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王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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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彦白关了房门同顾灵夫郑茂极汇合,引路弟子带着三人往承德殿去。 步入殿中,荆彦白便见正殿之中跪着一男子,身着鸦雏色宽袍,高堂上谢像与云师乾、金汝元等人端坐位上,常设的宾客座位上另还有一身着烟墨色长袍的白发老者,两颊丰满红润,身旁立着身穿竹月色衣裳的年轻男子,相貌平平。苏玉立在谢像身后,此外再不见其他年轻弟子。荆彦白走在最末,转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人。暗暗纳闷,弥苍弟子服饰向来是素色,眼前这人瞧穿着不是弥苍弟子呀,为何又跪弥苍诸位师长。 郑茂极一眼瞧出跪在殿上的是谁,心念道:“既如此,便由你来了结星河那孽障的事吧。” 郑茂极同顾灵夫落座,荆彦白侍立在顾灵夫身后。面对殿门,才看清跪在地上的人是郑卫,心道:“这下是要说师姐的事了。”正念及此,便见郑茂极朝那身着烟墨色长袍的老者道:“于二哥。”那老者还礼。 郑茂极口中的于二哥便是于重,于重旁侧的年轻人是其孙,与郑卫同辈,名叫于盘,郑茂极也极看重于盘这年轻人,有意让其辅佐郑卫。 郑卫朝郑茂极拜了一拜,道:“祖父。” 郑茂极点一点头,道:“既已执掌郑家,你便自己做主吧。” 郑卫道:“师父,师祖,师叔。星河不知苍魅与殿下一事,她平日里又是个抠根问底的气性,这才犯了糊涂,还望师父、师祖、师叔念在她还未铸成大错,饶她一命。” 郑卫说罢,眼望向顾灵夫,顾灵夫知他是何意,便道:“郑师侄,这是陵山实在没有颜面求弥苍开恩,星河的事,谢掌门作何处置,陵山都无怨言,星河不论受何处置,也都是我陵山弟子。” 郑卫虽求不得顾灵夫相援,可也知顾灵夫的难处,心中并无怨恨。又开口道:“师父,还望师父开恩,饶过meimei性命。” 郑星河擅闯弥苍禁地,谢像自然是恼怒的。可见自己这个平日里如此高傲不屈的弟子这般求情,没由来的心酸。 谢像道:“郑星河擅闯我弥苍禁地,其罪难恕,她既已搅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不惩戒难慰弥苍先祖定下的规矩,惩戒又有损与郑家、陵山两方的情谊。”谢像说到此止住。 郑卫心跳的愈发厉害,不多时又听谢像话音再传来:“念及郑家与弥苍多年携手御敌,弥苍与陵山情深友于,不做重罚,只令郑星河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弥苍半步。” 郑卫舒了口气,道:“多谢师父开恩。” 谢像朗声道:“苏玉,议完事后你将为师这话传去各处。” 苏玉道:“是。” 谢像又道:“郑卫,你起来吧。” 郑卫依言起身,退立一侧。 谢像道:“你今日既是以郑氏家主身份上弥苍来,便坐下同我们一起议事。” 郑卫闻言,择了紧挨郑茂极的椅座坐下。 郑茂极扭头朝郑卫问道:“你可知道苍魅的事了。” 郑卫道:“师父方才已说与弟子听了。” 郑茂极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谢像道:“郑卫,你将你meimei带下山去。” 郑卫道:“是,多谢师父。” 谢像道:“苍魅一事拖不得了,如今杂事已了,诸位便照昨夜商议的去行事。就以七日为限,七日后,无论进展如何,都要遣一人回来报信。我会将苍魅一事,宣与留在弥苍的弟子知道。” 弥苍众人俯首称是。 谢像又对顾灵夫道:“顾师弟,灵钥一事就拜托你啦。” 顾灵夫道:“师兄严重了,这是师弟分内之事。” 谢像又同郑氏祖孙说了些话,便遣散众人。众人出了承德殿便各自照任令行事。 郑茂极临走时,将郑卫叫到跟前,道:“苍魅逃出来,你日后的担子便重了,可能挑起来。” 郑卫道:“孙儿既生为郑家子孙,往后不管如何艰难,也不会弃郑家于不顾。” 郑茂极道:“接任的事可都办妥了。” 郑卫道:“于老先生作证,诸事都已办妥。”郑卫始终俯身低头,不敢抬头去看郑茂极。 郑茂极道:“郑家每代家主接任都要大办宴席,邀请五湖四海的兄弟见证。你这次接任如此草率,我总觉得对不住你。” 郑卫心中蓦地被刺疼,下跪含泪道:“祖父,孙儿不孝,欺瞒了祖父。” 于重与于盘本在远处,也听不到郑茂极祖孙说些什么,见郑卫忽然跪下,郑茂极脸色也不好看,心忧这祖孙俩有事,便走近去看。 郑茂极道:“不怪你,这位子迟早都是你的。” 郑卫忍泪道:“即便如此,孙儿也是骗了您老人家。” 郑茂极将郑卫扶起,眉头微皱,道:“你为何要这样瞒我。” 郑卫道:“星河做了错事,孙儿怕祖父会依家规惩戒她,便想着将家规改了。” 这时于重已带着于盘走近,郑茂极道:“二哥,可是有事?” 于重道:“没事,我是怕你们爷俩有事。” 郑茂极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说些体己话。” 于重cao错了心,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道:“那我和于盘到那边等你们。”说罢,又拉着于盘退到远些的地方。 郑茂极见于重祖先走了远些,便道:“家规改了也就改了。”顿了一顿,又问道:“百花简上的可改了。” 郑卫道:“都已改了。” 郑茂极望了望远处烟雾缭绕的山头,昨夜来苍魅出逃一事犹扰其心,郑星河又闯下祸事,他心中本烦乱不堪,如今卸任,倒是松快许多。 郑卫见祖父神色好些,道:“爷爷,这次去恒昌郡,孙儿想带meimei同去。” 郑茂极舒了口气,道:“既如此,那便带着她去吧,不过要和顾掌门打声招呼,切不可失礼。” 郑卫见祖父神色一如往常,已不像先前那样严厉,道:“是,孙儿知道了。” 郑茂极见远处于同重站在一处的于盘,正指着侧边的一座山头和于重说些什么,同郑卫道:“于盘这孩子很好,我倒想让他同你们兄妹二人一起去恒昌郡。” 郑卫朝于重祖孙瞧去,道:“好倒是好,就是不知于老先生肯不肯。” 郑茂极一挥衣袖,一面朝前走一面道:“我去和他说。” 郑卫本想跟去,见右边走来两个女弟子,他一回弥苍便同苏玉打探了郑星河情状,知道郑茂极欲闯地牢处决郑星河一事,也知苏玉派人将郑星河送去北峰。只是回山后一直滞于承德殿,没亲去看望,这时便想向这两个女弟子打听。 那两个女弟子郑卫都认得,一个名叫李清,一个名叫周玉,前些年两派弟子比试修为,两人都同郑星河打过交道。
郑卫上前问道:“李师妹,周师妹。听说我meimei被安置到北峰去了,想问两位师妹可知她被安置在北峰的何处。” 李清道:“师兄,我们并不知此事。” 周玉也道:“是啊。” 郑卫点头道:“这样啊。”又问道:“那谢师姐如今在北峰么?” 周玉道:“不在。” 郑卫追问道:“师姐去了何处?” 李清见郑卫穿着服饰不是弥苍弟子日常所穿,料想他才从别处回来,便道:“师兄不知道小师叔的事么?” 郑卫听她话中有话,问道:“什么事?” 周玉轻声道:“小师叔仙逝,谢师姐如今在启明宫,北峰的事都交给简师姐在管了。” 郑卫被周玉这话吓了一跳,他是谢像亲传弟子,又是郑氏传人,自然知道谢桐多年在外的缘由。谢桐修为不弱,在外多年无恙,才查出灵钥的消息便逝世,要说当中没什么阴谋他是不信的。 郑卫正惊疑不定之际,又听李清道:“我和周师妹也才从启明宫回来,郑姑娘的事我们不甚清楚,帮不了师兄你了。” 郑卫勉强笑道:“多谢两位师妹告知,那便不耽误你们了。”说罢相辞,快步走至郑茂极处。 周玉见郑卫慌急,举止与往日不同,小声道:“郑师兄这是怎么了。” 李清扯了扯周玉衣袖,道:“走了,何必管他们的事。”说着便迈步朝前。 周玉跟上,瞥了李清一眼,道:“我瞧你也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李清望了望左右,低声道:“昨天你也见了,郑星河闯了我们的禁地。” 周玉“嗯”的应了一声,挨近了李清些,悄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掌门给郑星河的处罚轻了。” 李清愤愤道:“就是!”说完吁了口气,接着道:“你方才也听见苏师兄他们传令下来了,她只是今后不得再入弥苍一步,这算什么惩戒。教她不来弥苍,倒是叫她好躲着我们弥苍弟子,连颜面都丢不得了。天下这样大,她可去的地方还多着。犯了我弥苍威严便这样轻易饶了,我总气不过。” 周玉道:“谁让人家背靠两座大山呢。这话你也别再说了,到底是掌门下的令,教师兄师姐们听见了倒是要挨骂的呢?” 两人说完这话,周玉回头,远远望见郑卫正低头同祖父说着什么。 郑卫得知谢桐离世,欲往启明宫走一趟,再接了郑星河下山。于重已答应于盘与郑家兄妹同往恒昌郡一事,自己独自回去了。郑茂极等向卓同弟子交代完要理的事务,两人便下山去找灵气充盈之所。 郑卫携于盘去了启明宫祭拜谢桐,遇上同来祭别谢桐的顾灵夫,同顾灵夫说了要带郑星河前往茂陵一事,顾灵夫也已应允。出了启明宫后,顾灵夫、郑卫同荆彦白、于盘四人至北峰带回郑星河,速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