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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夜风从门缝吹进来，吹得那盏长明灯摇曳不定，吹得那捏子黄表纸颤动不已，吹冷了那块供奉的刀头，吹寒了守灵的人。【】赵金凤起身去抱来了被子，却见周梦雨困得直不住头，靠在秦岭的肩上，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便对她说：“梦雨，去屋里床上睡吧。”又说：“小妞儿，你也去睡吧，你哥守着就行了！”秦怡也十分困，但却说：“娘，我不困，我跟俺哥一块儿守。”周梦雨说：“娘，我也不困。”说了这话后，精神了不少，却依然靠在秦岭的肩上。

    秦岭动也不敢动，身子僵硬得像根木棍。赵金凤看出秦岭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就想帮儿子一把——在儿子和儿媳之间，当娘的永远是心疼儿子的——对周梦雨说：“还说不困，我看你都睡着了，去屋里床上睡吧。”周梦雨怎舍得离开秦岭呀，遂说道：“娘，我就跟岭哥哥在这儿。”秦怡说：“不要脸！”赵金凤喝道：“小妞儿，你先起来去屋里！”秦怡站起身，一面往西间走一面说：“我不跟她一个床！”

    周梦雨瞟她一眼，很想说你以为我可稀罕跟你一个床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向秦岭靠了靠，打算整个身子都依在他身上，内心充满了温柔、幸福和甜蜜。赵金凤不等她完全靠在秦岭身上，催促道：“梦雨，你也去屋里床上睡，去东间大床上！”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周梦雨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秦岭，边走向东间边回头说：“岭哥哥，有事儿叫我。”秦岭放松了身心，随口应道：“知道了。”周梦雨不放心的叮嘱道：“岭哥哥，你可一定得叫我啊！”

    赵金凤说：“放心睡你的觉去吧，黑更半夜的哪里会有事儿！”周梦雨没再言语，走到东间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赵金凤将被子给了秦岭和秦海，又去拿了一件黑篮布大氅穿在身上。秦岭说：“娘，您也去睡吧，我和小海守着就行了。”赵金凤说：“我睡不着，你俩抓紧睡会儿。”

    秦海动了动身子，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秦岭毫无困意，跟赵金凤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周梦雨在里间连声喊“岭哥哥”，接着就见周梦雨走出来，而双眼仍然闭着。见此情景，母子俩终于明白了她这是在梦游。赵金凤哄着她，将她哄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走出来低声说：“这闺女咋还有梦游的毛病啊，冷不丁的吓人半死！”

    秦岭说：“以前光听说过梦游，就是没见过，今儿个真是见到了！”赵金凤说：“这个毛病可不好，黑更半夜不知道影儿的跑出去了，你说到时候急人不急人！”秦岭说：“梦游的人不是自个知道回来么？”赵金凤说：“说是那么说，谁知道哩！万一掉哪儿了，想回来也回来不了了！小岭，我一直想问你，梦雨是你大给你定下的媳妇，你心里觉得憋不憋屈？”这时秦怡走出来说：“当然憋屈了，就她那样儿，给俺大哥提鞋都不配！”赵金凤说：“你不是睡了么，咋跑出来了？”

    秦怡说：“我睡不着。”说着，在秦岭身边坐下，就坐在梦雨那个位置上，拉过被子盖住身子，只盖到胸口处。秦岭说：“你又坐这儿了！”赵金凤说：“憋屈就憋屈吧，好赖都是你大定下的！”秦怡说：“凭啥叫俺大哥憋屈着呀！俺大定下的就不能更改了？那也太霸道了吧！”赵金凤说：“没你的事儿，你搁这儿瞎掺和啥！”秦怡说：“咋会没我的事儿，我得喊她一声大嫂！她要是不进咱这个家，不给俺大哥当媳妇，那才没我的事儿哩，我再也不搁这儿说她了！”

    赵金凤说：“你净瞎说，除了累嘴，给自个找不痛快，让人厌烦，你自个说有啥好处！倒不如把心放宽些，接受这个现实！改变不了一啥，还扭着头非要不愿意，不是自个跟自个过不去么！”一句话未完，周梦雨又在里间连声喊“岭哥哥”，一边喊一边走出来。灯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脸衬得略显苍白。眼睫毛上挂着泪花，好似草尖上的露珠。赵金凤不觉心中发软，想她对秦岭也算是一片痴心了，一时间又是怜悯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起身把她搂在怀里。

    周梦雨非但没被赵金凤搂醒，反而依偎在她怀里睡得安静踏实。赵金凤思忖这样搂抱着她不是个事儿，打算将她送回到东间床上去，这个念头刚一起来，只听周梦雨呓语道：“岭哥哥，再搂紧点儿。”秦怡气愤道：“做春梦哩！”周梦雨又说：“岭哥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能不要我！”秦怡拿手捅了一下秦岭说：“大哥，你高低说句话，就跟她说，宁愿这辈子拉寡汉，也绝不要她！”

    秦岭拧着眉头，摆弄着麦秸，没言语。赵金凤听周梦雨这么说，再也没啥犹豫的了，当即对秦岭说：“小岭，来送梦雨回里间！”秦怡说：“娘，您不会送她呀！”又对秦岭说：“大哥，别听咱娘的，不送她！”赵金凤说：“小妞儿，再不懂事儿，娘可是不依了！”秦怡气得撅起嘴巴，赌气起身回西间，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秦海中断轻微的鼾声，歪身侧卧在麦秸上，继续酣睡。

    秦岭给秦海盖了盖被子，对赵金凤说：“娘，您送她吧，我要是送了，俺小妹该生气了！”秦怡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许多，恍惚间看到了希望，认为只要她坚持下去，那么等待周梦雨的终将是一场空欢喜。赵金凤说：“你小妹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么！快点，别rou叽！”秦岭无奈道：“好吧！您就不该答应叫她呆这儿！”说着，站起身。赵金凤说：“埋怨我，怨我呀！”秦岭来到近前，伸手扶住周梦雨，意欲搀扶她去东间。赵金凤一面松开周梦雨，一面说：“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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