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朝雨暮雪在线阅读 -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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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薄飞指挥着一群男人将棺材架出堂屋,秦快便吩咐秦岭摔老盆。【】秦岭抓起小瓦盆用力摔在砖头上。伴随着一声脆响,小瓦盆碎成碎块。秦快和王宝刀架起秦岭转身便走,秦海、秦怡、周梦雨后面相跟。一时走过王二家的院门,秦岭、秦海、秦怡和周梦雨复又跪在地上,看着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棺材抬出院门口,王宝刀和秦快又架起秦岭往前走,秦海、秦怡等随后相跟•;•;•;•;•;•;

    萧萧秋风细雨中,漫长的送葬队伍艰难的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两人抬着一架盒子头前开道,这架盒子便是赵金良抬来的,除了送丧时用,谢孝时也要用,故而这架盒子是要留下来的,等到谢孝时,由秦岭他们给抬回去。盒子后面,跟着的是枪锣响戏,敲锣的头前走,走在路中间,走几步跳一回敲一通锣;两班子枪,一班子走路这边,冲着路这边的天空放枪,一班子走路那边,冲着那边的天空放枪;两班子响戏,各自跟在各自的枪后面,憋足了劲儿的吹,哀婉的曲调响彻在乌云之下,虽给冷厉的寒风吹拂,却经久不散。

    两班子枪两班子响戏,这在秦家湾的丧葬史上虽不是首次,但在最近的十年甚至二十年中,当属难得一见的盛况,以至于学校上不成课,不得不决定放假半天,故而可以说,秦家湾的男女老幼几乎全部出动了,还有不少外村人顶风冒雨的跑来观瞧。枪锣响戏后面,走着的是秦劳,他怀里抱着个斗,斗里有纸、五谷、弓箭、发馍等。遇有路口或桥,秦劳便去斗里拿一捏子纸丢在地上——本来是要点燃的,却因又是风又是雨的点不着,只能就那样丢在地上了。另有一人拿着花圈,走在他旁边。这花圈本是秦快的儿子和秦劳的儿子一起拿的,可两个小家伙却把它丢了,追撵着响戏瞧热闹去了。

    秦岭、秦海、秦怡和周梦雨等跟在二人后面,走不多远便拐过身子跪在地上拦棺痛哭。由于下着雨,棺材又全需人的肩膀抬着前行,故而秦薄飞一直催促秦岭等人快点走。在棺材后面,跟着的是众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赵金良边走边跟周来祥说话,有时也会隔着周来祥跟丁香闲聊两句,而她的同事,那个男记者,时刻谨记丁香交给的任务,不时地望望前面,再看看后面,腹中打着草稿。

    在众多村民们的前呼后拥下,在冷雨凄风中,送葬队伍走进坟地。抬盒子的人解下那只白公鸡,提溜着它迟疑了一下,便把它放了。那白公鸡侥幸逃过一命似的仓皇于人缝中穿梭,却被人一下子摁住了,那人遂眉开眼笑的抱紧它回家去了。四个打墓人特意在墓xue中为孝子留下一锨土,秦岭在别人的嘱咐下跳进墓xue,拿锨将那土铲出来,又在别人的指点下将墓xue简要修整一番,便被人拉上来了,到秦怡的身边跪在了墓xue前头。秦怡仍在哭,但声音已经很小了,哭不出来的样子。秦芳便小声劝她说:“小妞儿,歇歇吧。”

    秦薄飞指挥着众人吆吆喝喝的把棺材下到墓xue中。有人抽掉粗粗的绳子。王二拿根细线,从墓xue这头的中间位置扯到墓xue那头的中间位置,闭起一只眼来瞅,便有人拿了木杠按照他的指点撬动棺材,直到那细线正处于棺材盖的中轴线方才罢手。秦薄飞喊秦岭去清理棺材盖上的土,秦岭应声上到棺材上,拿孝带将棺材盖从前到后抹擦一遍。王二把那顶席反盖在棺材上,又摆上弓和三支箭。秦劳站在墓xue后头,从斗里抓起五谷向墓xue那头抛洒,秦岭、秦海、秦怡便拉拽起衣裳前襟子去接那抛洒过来的五谷,接得越多越好——旁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周梦雨见他们三兄妹左右前后腾挪着接五谷,急忙往后退,唯恐避之不及给谁撞在身上或踩在脚上。便有妇女从背后推她说:“你这闺女咋往后退呀,赶紧上前去接!”周梦雨一时迟疑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去接,却瞥见她娘冲她打手势且焦急的喊她别发癔症赶紧去接,这才慌了神,急忙往前去,学着他们三人的样子扯起衣裳前襟子去接五谷,偏在这时,那边的秦劳停止了向这边抛洒五谷,落得个空忙了一场,连一粒高粱米都没接到。

    四个打墓人开始往墓xue里铲土掩埋棺材,墓xue是他们挖出来的,掩埋也是他们的,正应是有始有终吧,不过他们只负责堆起坟头,不管圆与不圆,待坟头堆起,便扛着铁锨带着分得的香烟各回各家,并不去事主家里吃宴席,而那些助忙人和客人则是要返回事主家里吃宴席的。枪锣响戏早已停止了声响,且头前一步撤离了坟地。盒子也早早地被人抬走了。人们陆续离开,松松垮垮的像溃败的兵。

    秦劳正要走时,麻子喊住他,铲起一锨湿土往斗里倒。秦劳麻利的躲闪开,说道:“你别缺了!”麻子笑了笑,将这锨土扔到棺材上,重又用锨尖子铲起一把湿土倒进斗里。秦劳说了句“这还差不多”,瞥见秦岭、秦海、秦怡和周梦雨还在,遂说道:“秦岭,你们几个也回去吧。”说罢,并不等他们,抱着斗去追赶前面的人了。麻子他们说:“秦岭,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带着弟弟meimei回家去吧。”

    秦岭不知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又见留下来的确无事可做,遂领着秦海、秦怡和周梦雨往家走。此时已没人哭了,又都有种心力俱疲的感觉,谁都不言语,只默然的走路。秦怡和周梦雨不再你来我往的拌嘴争吵,安静的行走在秦岭左右。秦海追赶上赵金良、周来祥、丁香及她同事四个人,听他们东拉西扯的闲谈。周来祥回头望了望,停下脚步等待秦岭、秦怡和周梦雨走上来。周梦雨见状,催促秦岭走快些。秦怡一听见她那让人腻歪的“岭哥哥”三个字,立时就忍不住气恼,成心要跟她作对,扶住秦岭用力甩动脚,便有泥巴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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